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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回归线</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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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cription>明日方舟期刊《回归线》 | 泰拉创作者联合会 - Powered by RSSHub</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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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zh-CN</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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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回归线</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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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BuildDate>Sun, 24 Aug 2025 16:14:35 GMT</lastBuild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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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卷首语</title>
<description><p>本期为《回归线》26 期期刊,本期主题是“被联系的”。</p><p>曾在 22 年的回归线 2 期,其实有一个类似的选题:那一期的主题是“相互的彼方”,意在探索明日方舟创作中“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本期,我们会对这种关系发掘更进一步:我们将探究“是什么将我们变成被联系的。”</p><p>在本期故事,您能看到许多案例:因为某些执着而被联系;因为某些追求而被联系;因为追随而被联系;因为一片雨蒙蒙,丑恶又需求改革的土地而被联系;因为一种共同的信仰而被联系……然后我们便会发现,联系简单,美好又普遍:既非荣格所说的“共时性”,也非逻辑学派必须要求的因果前后——联系不需要道理,只需要共通;不需要契约,只需要契合——敦煌壁画的飘带在一颗产自沿海的镜头中被记录是美的;因为一片土地,一个目标,人们被联系,并创造出成果,或是创造成果的可能,也是美的。</p><p>欢迎阅读《回归线》,本杂志的全体编绘人员意在探寻二创的“回归线”,表达作者的“意志”,满足读者的“趣味”——本期,就让我们投身于联系的纽带之中。让谢拉格的雪雾与萨尔贡的沙暴翩翩,伴随莱塔尼亚的乐曲跳起伊比利亚的舞……世间万物皆有共通,所以世间万物皆可相连;而在世间万物相连之处,被联系的我们终会相遇。<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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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广英和荣耀</author>
<category>卷首</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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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灯灭</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这种变化算不上循序渐进。</p><p class="textkai">但即使拉特兰的灯彻底熄灭,他也前路清晰</p><p>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这种变化甚至算不上循序渐进。暴风雨前的平静过于漫长,拉特兰的圣徒名单亦停止增长了一段时日,就在教皇厅误解危机已悄然离去的时候,光在一瞬间不可控地熄灭。</p><p>“萨科塔干员们的外勤任务全部取消,当下的情况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博士和阿米娅正以极快的速度规划处理当下事态的方案,与医疗部对接,通知所有跟随罗德岛进行重建工作的萨科塔干员进行体检,然而棘手的是,这种变化一时间很难控制或找出解决方法。“不管有没有发生异变,我都建议萨科塔们不要再非必要情况下使用铳械。罗德岛对于萨科塔的认识,可能还是……太少。”</p><p>“这实在是太巧了。”Mon3tr 看着一份又一份的体检报告皱眉,向博士指出这些变化的共性。“那件事发生以后,萨科塔就迎来了集体异变,华法林说不只是光环与光翼,甚至生理特征都有一定程度的异变……不,不是异变,这恐怕是有意为之的灾难。”她闭上眼睛:“凯尔希曾预想过这种可能性……”</p><p>“总之,先安顿好我们的萨科塔干员吧,眼下的状况,我们恐怕还需要很多时间去探讨。”阿米娅看向博士,后者点了点头。在场的三人心里都有一个令人寒颤的猜想,一切的变化都太过迅速,太过诡异,罗德岛还未能准备好应对涉及范围如此之广的事情。</p><p>“安德切尔,安德切尔!能听见吗?”干员们为了应付眼前事态忙得焦头烂额,史都华德总算在事情暂时处理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跟安德切尔通讯。“我在,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罗德岛那边的情况还好吗?”安德切尔知晓情况严峻,自己也不得不擅自更改前往拉特兰的路线,以避免可能的光环和光翼异变吸引不必要的注意力。</p><p>“听着,安德切尔,博士知道现在召回你已经迟了,所以你抵达拉特兰后,留在那里,至少等事情过去。”史都华德的语气中流露担忧,安德切尔明白,但还是稍有不满地回道:“不用这样劝我,史都华德,你知道我不会放下罗德岛不管的。虽然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了这场变化带来的混乱,但我的身体暂时还没有出现异常,史都华德,不用太担心,我会准时回到罗德岛。”</p><p>史都华德叹气:“不要把所有意外的可能性都排除掉,安德切尔,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乐观。”安德切尔顿了顿,接着无奈地说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乐观这个特质不会再与萨科塔挂钩了。”</p><p>“什么?”</p><p>“没什么,只是一种预感。史都华德,回见。”</p><p>安德切尔关掉终端通讯,看向不远处的圣城外围。这座乐园此刻黯然无光,安德切尔不禁想到灯光是如何从启示石塔、公证所再到礼拜堂、教堂广场一盏一盏地熄灭,萨科塔头上的光环如何疯狂地闪烁,仿佛在对抗某个真相的显现,却又无能为力。</p><p>他一步一步靠近,虽说很久以前便不在拉特兰生活了,但半年前以万国信使到访的时候已经见证了这座城市多么充满活力,与如今死气沉沉的氛围对不上分毫,让安德切尔觉得分外陌生。他看见圣城外围站着许多像守卫一样的人,察觉到安德切尔德靠近之后警惕起来,拦住他的去路。</p><p>“拉特兰现不接受访客的到来。”安德切尔花了几秒才看清开口的是一位黎博利,而对方似乎也没认出自己这身万国信使的装扮。黄昏时刻,视线不该这么模糊才对——安德切尔这才意识到,这周围实在是太暗了,拉特兰真的一盏灯都没开。</p><p>“我是教皇厅任命的万国信使,此次前来是因为收到了指示。”安德切尔微微张开手展示自己的衣物,又拿出身份证明文件。黎博利仔细检查了文件,看了看安德切尔歪了的光环,又望向背后只有单边的光翼,随后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但我们实在不能……”</p><p>“让他跟随我进去吧,他的确受第七厅指示,而且教宗阁下传令需要马上接见这位万国信使。”</p><p>一位戴着兜帽的信使从黎博利身后走出,安德切尔看到他头上与背后暗淡破碎的光环和光翼,也看到了包括拦下自己在内的黎博利露出了一瞬间复杂,或者说带有失望和愤怒的表情。</p><p>圣城内部比外面看上去还要死寂,没有了半年前来时的满大街雪糕车、开着业的甜品店和随处可见的爆破行动现场,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黑压压的,视线变得黯然,没有一个萨科塔的身影,只有少数黎博利匆匆掠过,好像在急着赶去做什么事情。</p><p>安德切尔和信使一路上都没有交谈,戴着兜帽的身影无声地引路,让气氛更为压抑严肃。安德切尔若有所思,觉得情况恐怕比自己预想得还要糟糕,圣城应该已经颁布了萨科塔活动相关的禁令。</p><p>“教宗阁下已经在等候了。”信使留下这句话,没等跟随的人做出回应便迅速地消失了。安德切尔望着眼前大教堂,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p><p>“你好,孩子,需要来点甜点吗?”大教堂内也空荡荡,只开了不算明亮的灯,唯有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站在正中央,等待着安德切尔一步一步上前。</p><p>“您好,教宗阁下,甜点就不必了……”</p><p>“别太紧张,孩子,我很高兴你能来。”安德切尔露出疑惑的表情,教宗继续说了下去:“数周前我们试图召回各地的拉特兰万国信使,但没有任何人回应。我们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知外面的情况,不管你带来得消息是好是坏,我都很乐意知道。孩子,我记得你是从罗德岛来的,半年前我曾见过你。”</p><p>“是的,教宗阁下。”安德切尔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记得自己的容貌。“在前来拉特兰的路上,已经有不少萨科塔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是我向罗德岛申请离队后发生的,并且造成了不少萨科塔与萨卡兹之间的冲突,已经有不少针对萨科塔的袭击行动展开,这也导致我赶来时花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教宗点了点头。</p><p>安德切尔顿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为什么您说很高兴我能来呢?”</p><p>“你的到来比你自己想象得还要重要,孩子,这不亚于圣徒们应对此次危机时的行动。”教宗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你叫安德切尔,对吧?你的歪光环让我对你的印象尤其深刻,半年前你也是拉特兰与罗德岛之间很重要的桥梁。“在这场危机突然降临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萨科塔能顾及自身之外的事情了。”安德切尔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教宗那仍然明亮得光环与光翼。教宗察觉到视线,笑了笑:“它们相比以前已经暗了很多。其实我觉得萨科塔们的变化很像光环与光翼开始打起了瞌睡,你觉得呢?”</p><p>安德切尔难得露出了有些窘迫的深情,教宗又微微地笑了:“原谅我不合时宜的玩笑,拉特兰的人民已经很难用乐观去掩盖现在发生的事情,我也已经猜到,外面所发生的事情远比圣城内更加糟糕。”</p><p>“安德切尔,孩子,感谢你的到来,你让我知道有些变化并不会改变一些人身上本就有的特质,而且我们仍有特别的同族在游历这片变化莫测的大地,这让我很欣慰。”</p><p>“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正在拼凑出一个人人都想知道的真相,所以请你带回这个消息:拉特兰会给出一个答案。”</p><p>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太久,留宿一夜后,教宗还是派人送了些甜点给安德切尔,并给了他继续留下或离开的选项,安德切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旭日初升,他踏出寂静无声的圣城,踏上回家的路。拉特兰终究不是安德切尔的家,他想起了罗德岛,想起了行动预备组 A4 的大家,想起了自己对史都华德的承诺。</p><p>眼看就要回到罗德岛新据点,史都华德口中的“意外”发生了。安德切尔加快了脚步,接通罗德岛通讯终端:“史都华德,我可能需要向博士申请小队支援。”</p><p>“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了?”</p><p>“我被三名萨卡兹盯上了,罗德岛南方一公里处,位置坐标已经发给你了。我正在尝试缩小影响范围。”</p><p>“缩小影响范围?”</p><p>“尽量往没人的方向跑。”</p><p>“……我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别跑太远,保护好自己。”</p><p>一公里,小队大约五分钟可以抵达,安德切尔拿出弩进入戒备状态,脑内盘算着如何给眼前的混乱降降火。如果是遇上了打劫,那么安德切尔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但那三名萨卡兹很明显不是为了财物而来。他们单方面对安德切尔发起了袭击,在这关键的敏感时期,如果没有更多人来帮助调节,单凭安德切尔一个人无法平息即将酝酿出的风暴,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宣泄愤怒。</p><p>其中一名萨卡兹看清了安德切尔脑袋上位置偏移的光环,以及背后不完整的光翼,不屑地大喊:“你们这些……怪物!骗子!”安德切尔没有回应,尽量在掩体之间穿梭,躲避瞄准自己的源石技艺。他们的源石技艺很简单,其中两个都在它包裹石头击向自己,安德切尔确信他们是普通的萨卡兹青年,只是在将对于萨科塔集体异变的不解与迷茫以极端的方式表达出来。</p><p>偏见。这还是能用“偏见”一语概括的现象吗?安德切尔曾问过博士,但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摇头,他从博士的沉默中窥见了偏见背后更加令人战栗的深潭。</p><p>安德切尔还在一边躲避攻击,一边确认那三名萨卡兹的方位。其实甩掉他们也并不难,但安德切尔觉得这么做会产生蝴蝶效应。不少萨科塔正在遭受针对,虽然罗德岛还没有确切的应对方案,但眼前这三名萨卡兹还是可以引导一下的。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萨科塔们的光环都开始熄灭,从一盏灯到一片街区,萨科塔好像越发无法和萨卡兹划清界限了。安德切尔近日产生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让他不禁产生了一个上天有意为之的猜想。不过,他暂且把这些有的没的抛到脑后,因为他这时发现第三名萨科塔手中拿着远程武器。</p><p>“砰!”</p><p>好在安德切尔跑到了人口密度较低的地方,不然那声枪响肯定要把这座城市的清晨扰得更加混乱。</p><p>“安德切尔!”</p><p>安德切尔躲开枪弹,身后向自己袭来的源石技艺则被一道熟悉的法术挡下。他深呼吸,拍了拍自己布满尘土的衣袖,重新架好弩:“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差一点就要被打死了。”</p><p>“得了吧,如果不是因为你知道他们的攻击构不成威胁,你不会把背后露出来。”</p><p>“但你还是帮我挡下了,史都华德。”</p><p>“你们别把那三人忘了啊。”安塞尔趁着空隙迅速查看了一下安德切尔的状况,随后拍了拍两人的后背。“没忘,他们看到我们有五个人之后明显不太敢攻击了,但我在等一个时机。”安德切尔看着拿枪的萨卡兹,后者握紧了拳头,豁出去般举起了枪——</p><p>“吧嗒。”枪落地了。</p><p>萨卡兹发出惊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以及被打飞出去老远的枪:“什么?!你不是说现在所有萨科塔都废了吗?而且他光环也是歪的,背后闪的那什么翅膀也是碎的,为什么能瞄得那么准!”他气急败坏,转向自己的两名同僚,他们显然也不知所措。</p><p>“三位,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安德切尔将驽收了起来。</p><p>“谈什么?我们可是袭击你的萨卡兹!萨科塔,要不是有传闻说逼你们开枪就能让你们异变成我们的摸样,我才不会……”</p><p>“请告诉我你们这么做的真正原因。”</p><p>“……管那么多做什么?你们要抓我们就抓吧!切,想让你们这些天使吃瘪还真是不容易……”</p><p>“我们是罗德岛行动预备组 A4 小组,我是队员安德切尔。”萨科塔靠近已经完全没了攻击意欲的萨卡兹:“虽然你们袭击了我,但我知道这并非你们的本意,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p><p>“告诉你们有什么好处?”</p><p>“可以跟随我们回罗德岛接受治疗。你们是感染者,对吧?”安德切尔从后方听到卡缇疑惑的声音,玫兰莎也忍不住说:“我不记得这次小队救援是救安德切尔以外的人,不过,我相信博士也会同意这个决策。”</p><p>“什……什么?对,我们确实是感染者,可你们的目的是——”</p><p>“我不知道是谁叫你们袭击萨科塔的,我只知道有三名感染了的萨卡兹跟着我,那么我当然会尝试让他们获得被治疗的机会。”</p><p>“你怎么知道有人叫我们……你会读心吗?!”</p><p>安德切尔与小队队员就这么安顿好了三个一惊一乍的萨卡兹,返程的路上,午日当空照,安德切尔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他看向神情复杂的史都华德:“怎么,你也怀疑我会读心?”</p><p>“不是,只是觉得……你再一次带来了惊喜。不过,我可不赞同你刚刚涉险的行为,要是真被三个下死手的人围攻,情况可就比现在严峻多了。“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这里不是市中心,但也不是无管制地带,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不是危险人物,且况,那三人很明显是青年,甚至有个看上去还是孩子,只是长得比较壮。现今萨科塔集体出现异常,与萨科塔位置对立的就是萨卡兹,肯定有人会趁机煽风点火,引诱一些思想不太坚定的人做些不好的事情,希望掀起一些浪潮,或者腥风血雨什么的。”</p><p>“不要用那么轻松的语气说那么可怕的事情啊。”史都华德叹气。“但你说得对,在罗德岛待了那么久,我们也早就知道种族之间的冲突不只是偏见造成的。”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拉特兰现在怎么样?”</p><p>“不太好。”安德切尔如实说道。“已经全方位封城了,但教宗阁下希望我带出一些信息,我之后会填写报告向博士汇报。”他的指节在衣摆上摩挲:“拉特兰会给出一个答案。”史都华德没有追问,只是无言地点点头。</p><p>“说起来,我也很好奇,罗德岛上许多萨科塔干员的瞄准能力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这次变化的影响,但安德切尔你好像……不减反增?”安德切尔笑了:“哪有那么玄乎,我又不能吸收同族的瞄准能力,单纯是你太久没来看我的训练了吧,我一直有在进步。”沃尔珀耸耸肩:“我很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真的。”</p><p>安德切尔用带有安慰意味的陈述语气说:“你又在担心我了,史都华德。”</p><p>“放心吧,即使拉特兰的灯光彻底熄灭,更多令人诧异的真相被挖掘出来,萨科塔的命运流向混沌……也不会影响我的。光环歪了,准头可不歪。”<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p>(责任编辑:黒子;网页排版:Baka632)</p></description>
<link>https://aneot.arktca.com/posts/2025-06/article1.html</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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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逸闻轶事</author>
<category>罗德岛日志</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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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摩托车穿过春天的荒野</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有些人关注着宏大叙事</p><p class="textkai">但他们更在意那宏大之下的点点滴滴</p><p class="textkai">也许该弄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了吧?</p><p class="textkai">这样“大学生”就不必用腿跑了。</p><p>“你说领袖?不用担心,她们不是坏人。”</p><p>凯文把大学生往身后的拐角又藏了藏,大学生好像不太喜欢凯文叫他大学生,他给出博士的代号,就像叶莲娜大姐的代号是霜星一样。现在跟随在身边的整合运动成员都开始喊他博士了,只有凯文还在心底默默喊他大学生。</p><p>凯文没上过学,近些年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尤其在乌萨斯这个地方。父亲去了前线,据说是为了镇压雪原上的感染者游击队,全家人没谁为了这个消息高兴。普通人离战争太远,弟弟连被门槛绊倒都会大声哭闹,母亲勉力安慰后又在用不起蜡烛的夜晚低声啜泣,他们无法想象炮火的余星落在人的身上会带来什么。</p><p>在感染之后,凯文想偷偷离开家,在乌萨斯平民的村落里,一家人要是出了一个感染者,是会被全家驱逐的。他不想连累家人,于是趁着夜色出逃,初春的乌萨斯还飘着雪,松树狰狞的树枝在月色下更像是卫兵队的旗帜。那时凯文的年纪并不大,做事没有现在带着博士躲避追击时这么熟练,母亲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离开,噔噔踩过木地板的沉闷响声宛如惊雷,可屋外却是明月高悬。凯文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情景,弟弟藏在母亲的身后,像酒馆角落里沉默的木桶,手中攥着的围裙打上了层层叠叠的补丁;母亲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光着的脚冻成青色,滴滴答答的眼泪融化了台阶上的雪泥,很快又被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痕成了城镇外装饰的灯带。凯文不敢回头,也没要母亲塞给他的食物和钱袋,只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想象家人的最后一面。</p><p>乌萨斯的春天对凯文而言是难以言说的伤痛,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了。</p><p>给博士做心肺复苏时,凯文摸到了衣服下凸起的肋骨,脱口而出的一句:你比我的弟弟还要瘦。他的感情和想法在随后而来的追击中是那么的无关紧要,然而在某一瞬得以喘息的时刻,凯文总是想起来——母亲把那些微博的抚恤金积攒起来,自己去帮人洗盘子、送货物,一天打三份工的工资,全部留在那个由碎布头缝起来的钱袋子里,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要等父亲从前线回来后,就要卖掉这边的房子,去圣骏堡,让凯文兄弟俩都去上大学。好像上了大学,一切就会变得好起来。</p><p>见到博士后,他才开始明白,母亲当初的期望或许是正确的。</p><p>夜晚的龙门贫民窟不如其他城区那般繁华,线路故障的霓虹灯闪烁,刚好让凯文看见了远处垃圾堆里的一点蓝色。</p><p>博士压低了声音,跟凯文靠得极近,震动的胸腔贴住凯文的后背,竟然有种相依为命的错觉。他说:“塔露拉真的让你们听我的指挥吗?”</p><p>凯文一手压下博士的兜帽,等着巡视的无人机群飞过后才用同样的音量回复博士:“博士,刚从切尔诺伯格出来时你不是这么说的。”</p><p>短短数日的逃亡足够让博士明白,凯文不是个计较太多的人,或者说,计较太多的人不会跟着整合运动活到现在,这片土地上漫溢的痛苦几乎融入了氧气,心不够大的人无法容纳生存必要的能量。博士在反复确认凯文——这个整合运动的士兵,可能是他苏醒后面对的陌生组织的具体化代表——最本真的意愿,他是否真的愿意把一生仅有一次的生命交付到不知底细、临时上任的指挥官手里,最大的可能是:凯文并不是很懂“指挥官”的含义,正如先前所说,他没有读过书,字也不认识几个。</p><p>所以博士选择用行动说话。他敲了敲凯文的兜帽,“在罗德岛的持续追击下,我们没办法顺利和塔露拉汇合,如果你们不够信任我,计划无法顺利进行,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p><p>“会死,我知道。”凯文拉住博士的手,紧紧攥着,力气不比他把人从石棺里拉出来的时候小,他甚至给了博士一点缓解腿麻的时间,在大学生可以自由活动的情况下,凯文必须保存体力,以备随时背起人跑路。“离开乌萨斯的那天我以为我会死,但我后来遇见了整合运动,领袖们带领大部队先出发时我以为我被抛弃了,霜星大姐却把认证卡给了我。还有更多的时候,在荒野上跟人抢食,去偷罐头,去反抗罗德岛的袭击,每一次我都以为我要死了,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我见到你了,博士。”</p><p>他的声音在龙门的夜风中轻得要散开,“我只是个士兵,不是官儿,也不是一支小队的队长,我不清楚领袖为什么要把营救你的任务交给我,就现在看来,我完成的还算不错,没让大姐和领袖失望。”</p><p>“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士兵不懂博士的隐忧,也不懂他这句话的分量究竟多么沉重。博士又想起凯文交付信任时对他解释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兜帽很像。博士不再问些什么,因为什么都不需要问了。</p><p>凯文离开的路线并不是博士事先规划的那一条,略微有一点偏差,博士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护在身边,冲向了远处的垃圾堆。</p><p>急刹,停步,弯腰,凯文捡起一张蓝色的纸。</p><p>“哈!龙门币!还是五块钱!”那张纸币被污水沾得边角卷曲,凯文用衣角擦干净了,把它仔细折好后放进博士的口袋。</p><p>“帮我收好了。”他说,“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p><p>即便是博士也不免在此时此刻感觉到些许哭笑不得,同时心中又有一股难言的愁绪,在敌对组织如此紧锣密鼓的追击下,他们真的有再度回到龙门的一天吗?换个说法是,那时候的龙门还存在吗?</p><p>可他无法对凯文言说,这个过一天算一天的士兵还对以后的生活抱有期望,不管这期望是寄托在整合运动上,还是寄托在两位领袖,甚至于博士身上,还是口袋里这一张折叠整齐的钱币。</p><p>“五块钱能买什么?”博士问这话的时候真像个呆在象牙塔里不事生产的大学生。</p><p>“阿丽娜,就是我们的另一位领袖,她负责后勤工作,许多整合里的朋友先认识钱,这样去黑市做交易就不会被那些黑心商人骗了。五块钱也不算少了,之前我看见有个小孩买了一瓶汽水,还有两根棒棒糖,就用了五块钱。”似乎是嫌弃博士跑得太慢了,凯文半蹲下身,把人往他背上一揽,轻飘飘的人被乌萨斯小伙子托在背上,面罩摩擦在凯文的兜帽上,哗哗的声响。</p><p>“等出了城,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p><p>博士看过龙门的地图,负责渗透作战的幽灵交给他地图时很紧张,实际上跟随他们这一队的幽灵也不太认识路,每次都要把地图看过好几十遍才放心,博士把地图还给她时,她长舒一口气,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因此博士清楚,龙门这座移动城市外是大片的荒野,没有载具很难开展移动,他对整合运动了解不深,做出多种计划成了博士的行事准则,可是凯文的回答绝对不在他的任何一种设想里。</p><p>“车?你是说载具?”乌萨斯人诚实地摇头,后脑勺要和博士撞上,“就连领袖都是靠腿走的,我们倒是收了些没人要的载具,你知道吗,整合运动想要搞载具只能从黑市弄,锈锤那群天杀的丧良心,上次给我们的载具发动机都坏了!也没人会修,现在那些东西还在阿丽娜驻守的大部队营地。”</p><p>“所以我们只能用腿了?”博士问。“不说四个轮子八个轮子带履带的,就连一辆三轮,一张摩托都没有?”</p><p>凯文扭头想看博士一眼,透过白色面具上两个圆滚滚的豆豆眼,博士看出一股没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p><p class="image-right-float" style="max-width:40%;"><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6%96%87%E7%AB%A0%E9%85%8D%E5%9B%BE%EF%BC%88%E7%99%BD%E8%89%B2%E9%B9%A6%E9%B9%89%EF%BC%89-B-_ImlX7.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他无可奈何,人肉摩托也是摩托,不过是轮子换成腿。博士抱住凯文的肩膀,免得被奔跑的士兵颠下去,他挨近了凯文的脸侧,慢慢宣布:“在教你认字之前,我还是先教你开车吧,骑摩托也行!”</p><p>士兵没有说话,负重移动让他的躯体逐渐疲惫,可他的精神好得出奇。原来这就是有盼头的日子,他想。本以为到了整合运动后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了,谁知他还有不用去学校就能学到知识的一天。奔跑在贫民窟曲折离奇的小巷,凯文的身后聚集起了装束相同的伙伴,直到离开龙门重新踏上荒野的那一刻,自由的气息从胸口萌发。要凯文担心的事情太多了,生活里不起眼的一句话都够他快乐很久,可是那一点微末的欣喜里又掺杂了不安与忐忑。</p><p>仅仅五块钱,足够买下博士的知识吗?那也太便宜了。</p><p>龙门和凯文家乡的距离不近,四月的乌萨斯还在下雪,龙门的城外已经绿草勃发,泥土的腥味还有博士身上混杂的灰尘味,逐渐跟整合运动的气息,凯文所熟悉的气息融合在一起。</p><p>队伍的引导和前进全权交给博士了,现在的士兵只关心那些宏大叙事下的点滴。博士说的摩托应该不会很难学吧?凯文暗下决心,等学会了一定要搞来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那时候的他一定不用让大学生用腿跑了。<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p>(责任编辑:一心之弓;网页排版:Baka632;绘图:白色鹦鹉)</p></description>
<link>https://aneot.arktca.com/posts/2025-06/article2.html</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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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一心之弓</author>
<category>此地之外</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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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新沃尔西尼出租怪谈</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一年前叙拉古才建立第一所警察学校</p><p class="textkai">可“警察”这个词又绝非是一年前才在我们的语言中出现</p><p class="textkai">是谁剥夺了我们曾经使用这个词语的权利?</p><p class="textkai">又是谁重新赋予了我们使用这个词的权利?</p><p class="centering"><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5%87%BA%E7%A7%9F%E8%BD%A6-%E5%BC%80%E5%A4%B4-Dmb6GLUl.png" alt="◇ 致敬叙拉古传奇载具驾驶者
◇ 国际惯例OOC预警
◇ 基于荒芜拉普兰德干员介绍的造谣式衍生
◇ 以下内容皆为新沃尔西尼市井野史,保证又野又史" style="max-width:50%;"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你给德克萨斯家的狼崽也寄了信。你想要她回来?”</p><p>“这下我确定你没偷看我写信了,扎罗。根本就没有信,那只是个空信封。况且无论有没有我的信德克萨斯都会回来。”</p><p>“因为狂欢节?”</p><p>“当然,因为狂欢节——信?不,那是预告函。要让叙拉古知道,我回来了。”</p><hr><p>只是拉开车门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几乎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把自己摔进了出租车的后排座上</p><p>“去哪里?”</p><p>司机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又愉快,与疲倦不堪的他截然相反</p><p>“……新沃尔西尼联合银行,魅影大街那个。”</p><p>他一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补上后半句,明明这座城市里现在就只有这一家银行</p><p>“魅影大街?在新艺术区的?”</p><p>驾驶座上的鲁珀耳朵似乎抖了一下,但逆着光,他没太看清楚</p><p>“对。新艺术区魅影大街,113 号。”</p><p>他发誓,这将是他抵达目的地下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快要连吐气的力气都没有了</p><p>一阵略显恼人的机械发动声响起,载具始动,窗外的街景开始在眼前加速掠过</p><p>他忽然没由来地想起偶然刷到的,这几日在城际网络上持续活跃的话题——</p><p>《新沃尔西尼出租怪谈》</p><hr><p class="textkai">☞ “尊敬的乘客,您好!很高兴您搭乘本车!”</p><p class="textkai">☞ “本车采按公里数计价收费,起步价为 3 弗洛林。”</p><p class="textkai">☞ “行车过程中,为确保您与他人的人身安全,请遵守以下乘车规则。”</p><hr><p class="textkai">☞ “乘车期间,请保持车内清洁,不乱扔垃圾,不在车内吸烟。”</p><hr><p>从法院往医院回的路上,装有食品的纸盒如来时一样被德克萨斯放在膝上</p><p>她的手指搭在盒盖,盒子和手都显露出一种微妙的无处安放</p><p>“尝尝呗,还是你以为我下毒了?”</p><p>拉普兰德在等红灯的间隙把目光转向那盒依然包装完好的玉米糕</p><p>“最好别放太久。你知道的,这东西干过头了容易掉渣。”</p><p>“投毒在叙拉古不常见。”</p><p>德克萨斯打开食盒,捏起一块金黄色的方形糕点放入嘴中</p><p>也许拉普兰德确实换口味了</p><p>她连着吃下第二块,乳酪和玉米的味道充盈在齿间</p><p>从前的白狼并不青睐这样口感柔韧的食物,也不会因糕点太过酥碎而抱怨</p><p>“是啊,不常见。”</p><p>绿灯亮起,载具驶出路口。拉普兰德的目光回到前方</p><p>“毕竟大家总是喜欢选择见血量更大的表现手法。相比之下,投毒的演出效果自然就略逊一筹了……不过既然到了新城市,有些老传统也该放一放了。”</p><p>德克萨斯忽然觉得自己吃不下第三块了,拉普兰德的话与先前法院广场上的所见所闻在叹息之间将她噎住了</p><p>糕点的味道从口腔中渐渐退去,接着又升起的是一阵不知由何而生的烦闷</p><p>一阵口干舌燥</p><p>若有似无的叹气之后,她还是又往嘴里放进了一块玉米糕</p><p>为什么要回叙拉古?为什么要回新沃尔西尼?</p><p>这不是个一定需要被回答的问题。但拉普兰德的出现以及在拉普兰德的领路下展现于德克萨斯眼前的桩桩件件都引导着她不由自主地追问自己</p><p>为什么要回叙拉古?为什么要回新沃尔西尼?</p><p>德克萨斯选择用咀嚼代替思考</p><p>不为什么,只是有三个人给她寄了邀请函,其中一个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她应当赶紧回去——尽管她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甚至不是一个称职的保镖</p><hr><p class="textkai">☞ “了解并遵守出租车的支付方式,如现金、信用卡或移动支付。”</p><hr><p>最后一块玉米糕也被德克萨斯囫囵咽下。她将空了的盒子塞回包装中,而后低过头左顾右盼,最终不得不承认明明不算狭窄的副驾驶座上竟然找不出一个能暂存垃圾的空间</p><p>出租车驶过最后一个需要转弯的路口,拉普兰德的余光瞟见德克萨斯状似不经意地将吃空了的包装盒丢到后座,与她的伞和装着双剑的保险箱置在一处</p><p>“到了,19 弗洛林。需要发票吗?但我猜你的保镖工作也不能帮你报销,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我们倒霉的市长先生吧。”</p><p>德克萨斯下意识地把这笔价格换算成了龙门币,而后不禁心下咋舌。除了食物,这座新城市中保留最好的叙拉古传统估计就是高昂的出租车费了</p><p>不过平心而论,和其他漫天要价的司机相比拉普兰德甚至称得上是廉洁公道</p><p>诚信要价的司机在车载终端发出响亮的到账提示音后解开了车门锁,然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副驾驶上的德克萨斯下车之后又绕到后排,拉开车门再探身进来拿自己的东西。一系列动作繁琐又无奈</p><p>她左手拿伞右手提箱子,最后只得抬起腿,用膝盖把车门撞回去</p><hr><p>“哔——”</p><p>在德克萨斯下一个迈步就踏入医院正厅时,身后传来一道刺耳的鸣笛声</p><p>好吧。谈不上早有预料,但德克萨斯以为自己对此毫不意外。如果能天使和可颂也在这里,估计就会一左一右地和自己咬耳朵,打赌拉普兰德又打算送什么线索了</p><p>她还差一步走到车旁时,副驾驶的窗被摇下,一只肤色灰白的手如箭似得猛然伸出</p><p>那手的下方似乎还垂着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在德克萨斯身上撞了一下</p><p>“你……”</p><p>这倒是出乎意料的展开。德克萨斯还没反应过来,但拉普兰德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p><p>随着拉普兰德张开掌心,一只塑料袋被挂在德克萨斯怀中的伞柄上,在雨后带着湿意的微风中摇摇晃晃</p><p>“垃圾你自己拿下去扔,别丢我车上。”</p><p>这句话随着塑料袋一起被丢出车窗,而后驾驶座上的白狼如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脚油门驶离了案发现场</p><p>汽车尾气撩过德克萨斯的风衣下摆,鲁珀深色毛发的耳朵抖了抖,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将渐远的发动机声幻听成了一串极具个人特色的笑声</p><p>唉,罢了</p><p>她转身,向医院走去</p><p>挂在伞柄上的塑料袋跟着鲁珀的动作摆晃。忽然有什么东西自上而下,落在了手背</p><p>嗯?</p><p>德克萨斯抬起提着箱子的那只手</p><p>手背处沾上了一抹瓣状的艳丽颜色</p><p>“……玫瑰花?”</p><hr><p class="centering"><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5%87%BA%E7%A7%9F%E8%BD%A6-%E8%AD%A6%E5%91%8A-BHWzcYwX.jpg" alt="" style="max-width:50%;"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 class="textkai">☞ “不得携带易燃、易爆、有毒等危险物品乘车。”</p><hr><p>他还在考虑是自己开车还是差遣一个手下来当司机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便停到路边</p><p>“哦,是你。去医院?”</p><p>德米特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拉开了车门,等他和那束玫瑰都已经坐进后座时,忽然开口的拉普兰德才让他意识到自己走神的空挡间到底发生了什么</p><p>“你跟踪我?”</p><p>贝洛内的新家主沉声反问,他的五指已经握紧了匕首。要在这样闭塞的空间里和对方交手,他一时之间计算不出自己有多少优势</p><p>“跟踪?怎么才算跟踪?”</p><p>司机从驾驶座扭头望向后排,淡笑着自证</p><p>“一个出租车司机徘徊在人流密集的场所附近试图找机会拉客算跟踪吗?”</p><p>德米特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呵。如果这里不是萨卢佐的酒庄,你的话也许可信度会高一点。”</p><p>说完,便伸手向车门</p><p>“确定现在就下车吗?这位乘客。”</p><p>热心肠的司机出言提醒</p><p>“这个时间,如果你想重新打一辆车或者等家族的司机把车开过来,也许你能在市长先生跟法官小姐咽下最后一口餐后甜品时赶到医院——哈哈,前提是市长先生现在能够自主进食的话。”</p><p>后排座上的人本就阴沉的面色随着拉普兰德的话更暗了几分。而好心的司机小姐还在乐此不疲地做着分析</p><p>“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开自己的车。但你不熟悉这段路——别急着顶嘴,狼崽——你不可能比我熟悉。那么可以预见,第二次转弯之后你会被堵在十字路口,因为你不知道还有别的路可走。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塞车,如果你足够有耐心,等你终于离开那个路口时——恭喜你,终于完成了从这里到医院四分之一的路程。”</p><p>“咔哒——”</p><p>德米特里扣上了安全带</p><p>简直就和一年前在沃尔西尼一样,这位被萨卢佐除名的大小姐再次把他说服了</p><p>不,这只是——他还想在心底为自己寻两句辩词——只是我急着去见莱昂,而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p><p>拉客成功的出租司笑盈满容着发动了载具,在第一次转弯后朝偏巷拐去</p><p>不算平整的石板路把这辆被拉普兰德在荒野上强行复活的轿车颠得够呛,安置在后排另一侧的那束玫瑰抖得花枝乱颤。就在快被抖下座椅时,德米特里伸手将之捞回怀中</p><p>“看在我已经向你展示了一条近道的份上,不如和我讲讲你接下来打算如何给我亲爱的父亲和他的酒庄产业添堵?说说看,也许我还能帮上点忙。”</p><p>白狼嬉笑着,仿佛她所言不过是一次无伤大雅的整蛊</p><p>德米特里怀抱着玫瑰望向窗外</p><p>“即使被除名也依然如此忠诚的为家族打探情报……如果不是见识过你真是个疯子,那我大概要佩服阿尔贝托了。”</p><p>“我只是非常乐意给每一个打算针对我父亲的人提供帮助罢了。”</p><p>轿车驶出了巷口,大街两侧林立的高楼将光折射进车窗</p><p>“而且,忠诚?如果你说的萨卢佐是我知道的萨卢佐,与其说这个家族对他们的首领忠诚,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对首领的畏惧下,忠诚于这个家族给他们带来的利益。”</p><p>“所以想要撬动萨卢佐,要么让他们对我的畏惧大于对阿尔贝托的畏惧;要么展示出比贝尔纳托能带给他们更多的利益。”</p><p>德米特里接过话头。思索着,然后意味不明的冷呵一声</p><p>“如今的贝洛内和萨卢佐一样,在新沃尔西尼处处被针对。至多算是同病相怜,我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处?”</p><p>德米特里语毕,前排传出了低低的讪笑。他循声看去,从后视镜中瞧见了拉普兰德嘴角漾开的弧度</p><p>“好处?简单。你不妨直接告诉萨卢佐的家族法务,你和我们尊敬的市长先生可是带着玫瑰花去探病的关系。”</p><p>德米特里的眼睛眯了眯,但拉普兰德分明地瞥见他是翻了个白眼</p><p>“我和莱昂现在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亲密。我说过,贝洛内也被针对了,你口中受人敬仰的市长不是个念旧情的人。”</p><p>可惜我在开车,拉普兰德想,不然我现在应该转头把那个白眼还给他</p><p>“得了吧。要是真不念旧情了他干嘛针对你?想想新沃尔西尼,想想这座新城市——除了你们,还有几个人对一年前的事这么放不下?”</p><p>赶在信号灯变化之前加速穿过的路口,拉普兰德继续调侃道: “既然大家都这么念旧情,那干脆把一年前的故事搬出来重新演一遍得了。你猜这次他会选你还是选她?”</p><p>“……”</p><p>德米特里低下了头</p><p>“但其实选谁都一样。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想办法重新走回他身边——哦,尤其是你。哈哈哈!真有趣!”</p><p>“……”</p><p>德米特里闭上了眼睛</p><hr><p class="textkai">☞ “准备好零钱,或确保电子支付方式有足够的余额。”</p><hr><p>阿格尼尔打开副驾驶的扶手箱,依拉普兰德所言拿出了那个包装精巧的方盒</p><p>“你在甜食上确实有着比大多数叙拉古人更高的品味……如果你去过拉特兰,或许你能尝出这种特别的内馅是属于拉特兰人对巧克力的理解。”</p><p>年迈的萨科塔端详了一番巧克力的切面,而后毫不犹豫地吃掉了剩下半颗。接着又从盒中拿起了一颗</p><p>“可能这位甜品师也有过在拉特兰留学的经历。或许叙拉古人从传闻中的圣城带回的不只有『铳与秩序』,还有『冰淇淋与巧克力』。”</p><p>拉普兰德单手离开方向盘,目标精准地从盒中拿起一颗丢进了嘴里</p><p>“即便您认可了这家巧克力在食物本身上的成功,我依然要表达我对包装的厌恶——这家店从不单独售卖我最喜欢的口味,而且还只与我最讨厌的口味被捆绑在同一款礼盒中出售。这令我每次都不得不买下一整盒。”</p><p>“哦?”</p><p>阿格尼而感到新奇。他开始尝试在这一盒巧克力中猜测哪颗是拉普兰德的“最喜欢”,哪颗是她的“最讨厌”</p><p>“以你的性格,难道没尝试过说服店员向你单独出售吗?”</p><p>“哈哈哈。当然,我试过,早就试过了。”</p><p>拉普兰德又拿走了一颗。阿格尼尔发现自己没法从她咀嚼时的表情判断出她是否喜欢此时此刻口中味道,她只是笑着,一如既往</p><p>“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没有多少零花钱——那会儿说出去大概没人相信,萨卢佐家的大小姐会被她亲爱的父亲苛扣零花钱。但事实就是,我甚至被立下了九点以前必须到家的宵禁——所以我不愿意花冤枉钱去买一盒——『有几个我特别喜欢的,有几个我特别讨厌的,还有剩下一些我认为值不上这个价格』——这样的一盒东西。”</p><hr><p class="textkai">☞ “遇到紧急情况,如交通事故或健康问题,保持冷静,按照司机的指示行动。 ”</p><hr><p>渐渐融消的可可中沁出内馅丰富的味道</p><p>舌头是有记忆的——拉普兰德想起自己曾经在龙门的某本杂志上读过这样的一句话</p><p>“应该是十多年前吧,他们在布鲁奈罗就有一家店。我在刚比柜台高的年纪就试过一遍遍的游说店员把那种口味单独卖给我,但是从来没成功过。”</p><p>阿格尼尔面色淡淡,微微颌首</p><p>“我替西西里来看看新城市的狂欢节,临走前她向我聊起过你。她知道你回来了,也知道你带了一些特别的客人一起回到新沃尔西尼。她对你拒绝成为巨狼之口的事表示遗憾,但我始终认为,她其实从未认真考量要过如何看待一个身为巨狼之口的你……以及『客人』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他们能否成为新沃尔西尼的客人,眼下看来还需要你在其中作用……所以,说服失败令你放弃了吗?”</p><p>“不。我的尝试戛然而止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决定是否要放弃。”</p><p>拉普兰德摇了摇头,白色的鲁珀耳朵垂着抖了抖</p><p>“我只是某天一觉醒来,就发现那家店被砸得满地狼藉。干涸的巧克力和血迹混在一起,无论气味还是颜色都惨不忍睹。我回到家族里四处打听,最后也只得到一句“他们交不上保护费”而已……所以我很惊喜,我在这座新城市居然又看见了他们的招牌。哈哈,谁能想到呢?这家店居然还活着,居然还保留着从前的制作工序,也居然还遵循着这样的销售方式。哦,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又回到布鲁奈罗了。”</p><p>出租车缓缓在路边驶停,计价表开始结算</p><p>她把乘客送到目的地了</p><p>“以及——是的,我试过了。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在刚踏进店门就直径走向柜台询问他们是否可以向我单独售卖那种口味,接着不出意外的被拒绝了。而我在依然讨厌那个口味和这种捆绑出售之余,也依然选择了为其付钱。”</p><p>“即便你最讨厌的口味和你最喜欢的口味还是在同一盒里?”</p><p>神父问白狼</p><p>“即便我最讨厌的口味和最喜欢的口味还是在同一盒里。”</p><p>白狼如是答道</p><hr><p class="textkai">☞ “记住紧急联系电话,如有必要,及时拨打求助。”</p><hr><p>“我不明白!”他苦苦哀怨,“我们是新沃尔西尼的第一家银行,又不是整个叙拉古的第一家银行!”</p><p>“其实也不奇怪。”司机道出自己的见解,“毕竟到了新城市,大家下意识地以为到处都会是新规矩。这说不定也算是件好事。”</p><p>“天啊,怎么会……柜员是不能给直系亲属办理业务的,到哪儿不是这样的规矩?安德烈的母亲每个下午都排在她家傻小子的窗口,就为了能和儿子多聊几句话……那老太太不知道顺走柜台多少根笔了!”</p><p>“还有美第奇……他们派了人,一趟又一趟地来给他们在新城区的产业做贷款。可瞧瞧他们填的那些话都说不明白的书面资料?没有一个是用途合规的!他们当法院是摆设吗?居然还往我的私人邮箱发恐吓邮件,说什么月底之前不给他们放款就来银行闹事,还要赶走我们其他的客户让我们完不成业绩……唉,我的婚约对象甚至还因为我放弃了曾经在美第奇家的活计而嫌我丢人?这真是……”</p><p>来自工作和生活的一桩桩糟心事把他击溃了,他絮絮叨叨地向出租司机吐露着</p><p>他也不过是个来新城市谋生活的倒霉人。但像他这样倒霉的家伙在叙拉古又有太多,以至于他的境遇和其他更多的叙拉古人相比甚至有些不够看</p><p>罢了,他想,就当我今晚是喝多了吧。虽然我滴酒未碰,但既然听我倾诉的对象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应当不止我一个在她的车上说过胡话吧?</p><p>“可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去银行呢?”</p><p>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司机突然发问了</p><p>“我……好吧,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说要来闹事,所以我总有种预感,大概就是今晚吧?如果我离开的这一年他们依然是曾经的作风……哦,我都在说些什么?总之,就当是直觉吧!作为管理人,还是有义务去看看……尽管这可能会让我白花一趟往返的车费。”</p><p>他语无论次地回答</p><p>听得出来,他已经困极了。但是某种预感、出于过往经验又或是出于责任心,既然他选择了搬进新城市,他不愿让他的曾经毁了他的现在</p><p>“这样啊。”</p><p>司机从乘客颠三倒四的只言片语中认出了后排这位曾任美第奇家族高层的现任银行管理人</p><p>不过对方应当没有认出她。对此,她很满意</p><p>“但是您似乎和他们犯了一个相似的错误。”</p><p>“……什么?”</p><p>“他们把法院当成了摆设,而您也把警察当成了摆设。”</p><p>司机轻快地吐出了那个很简单又很陌生的词</p><p>“这里是新沃尔西尼,可以解决问题的人除了家族和法院,还有警察。来到新城市这一年,您报过警吗?”</p><p>“我……”</p><p>“那看来是没有。我们的新政府特意为报警通讯设定了一条便捷又好记的联络号码,但现实看来他们的设计似乎并不成功。瞧啊,您遇到了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您甚至想到了法院,却始终没想起还可以报警。”</p><p>他沉默了——不,是他的思绪被司机的话噎住了</p><p>报警,对啊,他可以报警。为什么他从没想过还有这种选择呢?</p><p>他邮箱里的威胁信,银行里的监控记录……哪一个不能作为报警的证据?</p><p class="centering"><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6%96%87%E7%AB%A0%E9%85%8D%E5%9B%BE%EF%BC%88mmHgh%EF%BC%89-BAjfmLcz.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您有没有好奇过,『警察』,这样一个在叙拉古的语言中再基础不过的简单词汇,哪怕听不懂歌剧的文盲也能说,但这个词却于我们的生活如此陌生。明明直到一年前叙拉古才建立了有史以来第一所警察学校,可这个词又绝非是一年前才在我们的语言中出现。是谁剥夺了我们曾经使用这个词语的权利?又是谁重新赋予了我们使用这个词的权利?”</p><p>司机开始自顾自的发问,渐渐又说起了一些他不太能听懂的话</p><p>但接下来的这一句他真切地听到了,也听懂了</p><p>“啊,顺带一提——新沃尔西尼的报警电话是 24 小时全天在线的。”</p><p>“快!拜托,再开快一点!”</p><p>他几乎趴上前排,急迫地大叫着</p><p>“我需要——我必须赶紧回到银行!我有证据!我要报警!”</p><p>“好的,尊敬的乘客。”</p><p>白狼露出笑容</p><hr><p>黄色轿车在夜色下空寂的街道疾驰而过,扎罗在后排显出雾状的实形</p><p>“我在想你可能并不如你表现的那要爱惜这辆车,拉普兰德。以你现在的车速,它会在你开到港口区之前散架。”</p><p>“首先,所谓无所不能的狼之主没能在我修车的时候帮上哪怕一点忙——所以谁给你的资格对我的车和我的车技评头论足?其次,新艺术区和港口区之间的道路规划状况让我只能用『幽默』一词来形容。如果新沃尔西尼的交通建设部门这样办事还每个月都有工资领,那么我今晚就会在城际网络上发帖。题目就叫《疑似交通部向市长行贿的 18 条证据》。”</p><p>“你的脾气变差了,说话更刻薄了,尤其是在没有乘客的时候。这也是你所说的面具之一?”</p><p>“是吗?不是吗?哈哈,继续猜去吧,扎罗。每当你以为自己终于了解我了,那就距离真正了解我又远了一步。”</p><p>“我不打算继续这样无趣的猜谜。无所谓你戴什么样的面具,狼之主始终分辨得出戴面具的人是你。我不过是好奇你以出租车司机的身份回到新沃尔西尼,这身份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p><p>“特殊之处在于,当时在荒野上我们遇到的就是一辆出租车。如果那是一辆卡车,那我就会加入卡车工会,成为一名卡车司机。就是这样。”</p><p>“我以为你的答案会是出租车司机的身份更方便收集情报云云。”</p><p>“狼之主都像你这样吗?总是围绕着一件简单的事想一堆有的没的。嗯,那你们的确很无聊。”</p><p>“不会比你装模作样地扮作遵纪守法的好市民更无聊。”</p><p>“真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像我这样优秀的出租车司机,这当然是新沃尔西尼——是整个叙拉古的荣幸。”</p><p class="aright">End.<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p>(责任编辑:广英和荣耀;网页排版:Baka632;绘图:mmHgh)</p></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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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Mantish</author>
<category>此地之外</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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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余味常</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大炎万物风景虽好</p><p class="textkai">但比起这大好河山</p><p class="textkai">最简单的喜怒哀乐</p><p class="textkai">又何尝不是一番美景?</p><p>夕端坐于草庐中的茶台一旁,似乎是因为等什么人等得有些久了,连时常避着夕走的墨魉都在一旁打闹起来……大抵是已经把一动不动的夕当做了画中静置的景色了。</p><p>夕见状朝远方泼出几滴墨,墨滴在空中起了成色,落在地上就变做了圆溜溜的果实。墨魉自然经不住这般诱惑,可果实却朝着山下滚去……就这样越滚越远,把那些墨魉打发了去。</p><p>她在等一位有些特殊的客人,她兄弟姐妹的其中一位。</p><p>其实细数下来,这些年来这山间探望过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不少。</p><p>不过,年那家伙和自己吃食与性情上都合不来,在她刚一脚踏入这山间时自己就会拿画将她困住。</p><p>大哥与三姐都太喜欢说教了,总是叮嘱自己不要沉浸于笔墨心象。</p><p>三哥偶尔会来送几幅称得上珍品的字画,自己曾经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文人……还不用说太多话,大体上还算合得来。</p><p>还有就是……</p><p>“夕姐!”</p><p>在雾气缭绕的远方中突兀的闯出一抹骄阳似火的红色。</p><p>那是“我们”中最小的弟弟,余。</p><p>按理来说他每次来了都只是做一顿饭,捎带上些其他城市的山珍野味,寒暄几句就走。可今天却有些不一样,更准确的说……几日前他第一次来时就有些不一样。</p><p>没错,这已经不是近日来余的第一次登门拜访……不过之前被预感不妙的夕困入了画中。</p><p>是因为他看起来比平日兴致更加高昂一些吗。他还在山下时就已经哼上了小曲,东瞧瞧,西看看,脚步轻飘飘的,活像只刚满月的幼兽。</p><p>将他拉入画中本是一时兴起,如若仅仅为了这连猜疑都算不上的预感就惹得他不高兴的话,自己也多少有些于心不忍。</p><p>可入了画的余却浑然不知一般,在画中自顾自的游历起来,在婆山镇饶有兴致的逛了好几圈后。他又见过了直通云霄连绵不绝的山脉,离地百丈而不坠的琼楼玉宇……在画卷中游山玩水好不快活。</p><p>他就这样一直玩到转日清晨,他在画中借了一户人家的灶台生起炉火,随后顺着那升起的炊烟轻轻一吹……画就如雾一般散开了。</p><p>可在画散去后,明明再走几步就到草庐的位置了,他却一言不发的折返回去。就好像昨日发生的一切只是对自己姐姐小小的捉弄而已。</p><p>直到几日后,他再次登山拜访,夕才端坐于此等他的一个说法。</p><p>“我的画,你是怎么看穿的?”</p><p>想到痛处的夕似乎已经纠结这个问题许久,虽不至于像被年那张一个炸弹轰开的张画,和被大哥一拳打碎的张画那么挫败。但说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p><p>“夕姐,现在的大炎可正是鳞鱼与水蟹收获的季节,如果是画里那么轻快的雨,可没法把它们从江面下逼出来哦。给店里送鳞鱼的熟客教我的。”</p><p>余似乎也早已经料想到了夕姐在意的问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回道。</p><p>毕竟身为弟弟来说,自己也多少想给姐姐多留些面子,可如果在里面困了太久,耽误了行程可就糟糕了。</p><p>再说了,在那画中做饭,那可是谁的肚子都填不饱,白费功夫。到时候的工钱还不知道找谁讨,欠绩哥的房租可都已经还不清了。</p><p>“那既然已经走出来了,为什么折返,又为什么现在才来。”</p><p>夕在听到答案后轻叹一口,在草庐旁的叶片上摘下一滴露水细细端详着,再次提问道。</p><p>“这个就先放一边啦,比起这些。喏!这是年姐的邀请函,这次可不能拒收了哦。”</p><p>对于这个问题余则十分少见的打着哈哈避了过去,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件器物。说是邀请函,其实是由玄铁打造的印记。</p><p>……</p><p>看到这东西,夕终于知道自己不详的预感从哪里来了。</p><p>“不去,弗想出去。”</p><p>迎接着余的是夕那张臭的不行的脸,甚至气性上来了些还说出一句方言。</p><p>“夕姐……这可是年姐好不容易才在尚蜀盘下的局子。”</p><p>虽早已想到夕姐的答案,但余听闻后,眼角还是拉了下来,略显落寞的轻叹一口,几步走上前,把年打的印记轻放在了茶台上。</p><p>他明白夕姐为何不想走出山……她在勾吴城安顿下来之前又何尝没见识过这人间。</p><p>见过沧海桑田,望过白日飞升。</p><p>一笔涂尽人间。</p><p>尽管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在余曾经的认知里,夕和其他几位兄弟姐妹比起来,也是相当潇洒的那一个。毕竟能化身成各种高人隐于人间,连司岁台的人都不好跟踪。</p><p>可有一日,学着经商的绩哥路过百灶城时……却说夕把自己困在了勾吴城的画中,理由是“倦了”。</p><p>“……又没有什么大事,来日再聚吧。”</p><p>看不尽,画不完,越不过,走不出去。</p><p>夕依旧一口回绝,不知是因为这份邀请是年寄来的,还是因为真的不想再出世了,烦闷的将台面上的印记推远了一点。</p><p>这人间那么多酸甜苦辣,自然是看不尽,也越不过的。</p><p>那究竟什么才算是大事呢。</p><p>余并未说出声,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默不作声的从背后拿出一口小锅。一如既往的在草庐前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小灶台。</p><p>这是夕的记忆中他常会做的事,不知是怕自己的姐姐天天吃自己画的菜吃不好还是怎么,每次来拜访时要么是拎着几两鳞鱼,要么就是当季时令的蔬菜。然后先上两个凉菜让她解闷,再念念有词的准备着锅里的大菜。</p><p>虽然夕还有话想问,但厨子做饭时总是不想被打扰的,既然灶台已经生起来了,那多说也只是白费口舌。如果打断这时候的余的话,说不定他的脾气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倍。</p><p>只见余在灶火前鼓捣着一大袋红果子,拿着刀去了半天的蒂,一顿精雕细琢之后又把甘蔗和几味不知名的草药捣碎,滤掉渣子,榨成的水再倒入锅中和白糖一起熬了起来……从一开始的翻砂再到拔丝。</p><p>就这样熬啊熬,甜腻腻的滋味弥漫在整个山间……就好像那草庐中的雾气也是那糖霜化作一般。</p><p>不一会,余就端着一盘如雪般透亮的果子来到了夕跟前。</p><p>刚刚娇艳的红果已然裹上了淡雅的白妆。</p><p>“本来想着等到了尚蜀再做这道菜的,说什么都不走也行,不过再怎么说也得先吃顿饭吧?”</p><p>余说这话时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脸上全然没有了先前被拒绝时的阴霾。言罢,他淡然的把那道精致的甜品摆到了桌上,坐在了夕的茶台对面,夕泼了一滴墨过去,一碗热茶就这样出现在了余的手中。</p><p>那盘中的红果上每个都裹着绵密的糖衣……夕没记错的话,这是最受民间孩子欢迎的吃食之一。</p><p>对于常居于画中的夕来说,这已经是百余年都未曾品尝过的滋味了,虽然还有隐隐约约的印象,但这酸涩的红果从来不是夕所喜欢的……不过,那抹被糖衣包裹的红色格外浓艳,再怎么看这诱人的卖相,也实在让人说不上一句讨厌。</p><p>夕小心翼翼的夹起一颗糖果送入口中,入口是清涩且甘甜的果肉……绵密的糖霜余味悠长,久久不散。</p><p>那清甜又带一丝微苦的味道,仿佛在一瞬把夕拉入了画中。</p><p>为自己研墨的女孩在衣袖中藏着几颗糖果,时不时的偷吃一颗,把墨都擦到了自己嘴上。被自己抓包以后又于心不忍,只能一起分享的时光。</p><p>她本不喜欢这酸涩的口感,可只有那时的糖果是那般甘甜。与黎分别后,自己也去民间尝过几遭,却再也寻不到这般滋味。</p><p>“这个做法……你是在哪学到的?”</p><p>夕虽脸面上没有喜笑颜开那般的感觉,不过语气已经放松了许多,也不像刚才那般郁闷,这样一来,余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p><p>“就当是运气好吧。百灶那地方消息总归是灵通的,勾吴城这边的传闻也能听到不少……想找过来也还是简单的。不过,这独特的滋味可不是一家一家就能找出来的,光靠我自己也做不出来。”</p><p>余这么答道,轻抿一口茶水,看着自己来时的路。</p><p>“账铺的黎小姐跟我说了做法,可总觉得少了几味药草,但奇怪的事,明明动不动就少加一些东西,做出来的却总是同一滋味,那时我就已经明白了。后来的几日,带着配方又找到了她的后人……当时还差点被以为是来砸他们场子的。”</p><p>余也拿起一颗糖果,塞到嘴里,回味起当时和那家店的老板对骂的样子,难免觉得有些难堪。</p><p>“你就当我也是受了她的委托好了。勾吴城南部的林间本就盛产这种红果子,因为太过于酸涩,所以民间的做法就是拿大把大把的糖盖住涩味,只保留酸甜的味道。黎小姐的做法则更像大灾年间会有的取巧之道,没有那么多糖吃,就只能想方设法的去除食材本身的异味,在里面加入了几味清凉味寒的草药后,又在糖浆里加了少许白醋,出来的效果也别有一番风味。”</p><p>余虽这样说着,不过夕明白……这并非是因为大灾或取巧,而是她曾经摘林间果子时,不喜其酸味的样子被某人瞧见的结果。</p><p>“她的后人过的怎么样了?”</p><p>“精神着呢,尤其是掌勺的那个老爷子。明明都是卧床的年纪了,看着自己奶奶辈的秘方被我拿在手里,急的恨不得把我扔到那口熬糖的大锅里!”</p><p>竟也有这样的事……</p><p>夕听闻,看着面前余那小个子夸张的修辞,嘴角也莫名扬起了一丝弧度。</p><p>“世间万物更迭虽快,不过要是寻着这滋味找它生根的地方,倒也不难。”</p><p>“所以,你在我画中游览这么久,就是为了寻那一味“滋味”?”</p><p>对于这样的提问,余并不多说,只是默默的点了下头。</p><p>细细想来,那百年前婆山镇时留下的一抹余味,竟能在当下滋润着口舌,心中也起了一丝别样的情绪。</p><p>后来,两人就着糖果与茶水话起了人间的家常,尽管夕不喜吵闹,但若配着这般甘甜的茶点,不说上两句反倒是愧对了它们。</p><p>虽然基本是余一直在说话,比如百灶的糖果喜甜,茶点却以淡雅居多,尚蜀与大荒的糖则更注重香料的搭配,回味悠长。看他那架势就好像想把大炎的所有糖做法都说上一遍似的……说到兴头上,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把话收了起来。</p><p>“不过……夕姐,我只是一介厨子,对这大炎的景色看的不比你多。每日在百灶城也只能填饱百十来号人的肚子,看着店里的常客来一批,又走一批。”</p><p>余起身,走到了草庐边上,目光远眺着大地的尽头,可思绪却落在了更切实的土地上。</p><p>“不过再怎么说,我那家店的炊火也没断过,可不能把锅边热乎乎的菜放凉了不是?每天忙这忙那的……只记得春分后的笋子就该冒出来了,要抓紧时间才能采到最鲜的。夏天的扁豆下来了,也该给那些爱喝上几壶的家伙备上小菜了。入了秋大荒的稻子就运过来了,还是水蟹最肥的时候,店里这时候生意最好。”</p><p>想到这里,余莫名有些感叹。把最后一句咽了下去,只在心里默默念着。</p><p>这高山流水的草庐好虽好,可就是太高了,视线虽宽广,但离人间还是太远了啊。</p><p>“……”</p><p>夕不语,不知闭着眼是在思考着什么……沉默良久,又轻咬了一口糖果,细细品味着。</p><p>“我不知道夕姐认为的大事是什么……有千百年寿命的我们确实可以当尘世间的琐事为小事,无非也就是常客又换了一波,吃饭的嘴又变了模样。画中的奇景又染上了些风霜……也可以像这样锁住某一刻一成不变。可即便这山再高,我们于这世间……不也只是一幅画,一位常客吗。”</p><p>所以说……这样的我们,也可以有自己认定的大事才对。至少……吃一顿团圆饭,有这样像人一样的愿望,也没什么不行。</p><p>“所以说……夕姐,至少,聚一聚,于我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p><p>于“我们”而言,究竟又有几次团聚的机会呢。</p><p>夕开口答复……气若游丝,似乎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似乎在某一刻也想通了什么。</p><p>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那般高贵的画中仙,也染上了尘世烟火。</p><p>………………</p><p>“等等……故事是很好,可你还是没说这口锅是哪来的啊,小大厨。”</p><p>听了半响勾吴城奇闻的秉烛人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虽说尚蜀的局子早就已经订下了,那山上的仙人也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可这一切的起因只是秉烛人好奇的问了一句小大厨手里异样的锅。</p><p>这些年跟着他有些年月了,秉烛人自己也有了不少厨艺心得……看着照猫画虎的也能做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了,不过小大厨上山了一趟就莫名背着一口带着烟囱的铜锅回来这件事还是很奇怪!而且作为锅来说是不是打的也太薄了?</p><p>“呃……这不正要说到那吗。”</p><p>本想邀功炫耀一番的小大厨尴尬的挠了挠脸颊……似乎如果不被问起就早想把那件事糊弄过去了似的。</p><p>“那之后,年姐突然就一个炸弹从山下把自己轰了上来!嘴上还说着反正上山就要入画,到最后还不是得炸,思来想去还是这超级量子二踢脚最方便。说什么也要给她拖到尚蜀!”</p><p>言罢,小大厨气鼓鼓的把手抱在胸前,一副被抢了功劳的样子。</p><p>明明只要再两句就能说动夕姐了才对!</p><p>这样的小心思已经刻在了少年的脸上。</p><p>“那这锅是……”</p><p>“啊,年姐说反正她们食性不合那也不强求……照着天师的太极盘模样打了口火锅出来,一半清汤,一半辣汤,分着吃。这样让她至少路上能顺从一点,别老想着跑回去。”</p><p>“这样……”</p><p>该说这次不用再更改一次勾吴城的地图已经是万幸了吗,上次就炸没了一个山头了。</p><p>秉烛人和小大厨莫名的想到了一起,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这口异样的“火锅”。</p><p>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奇怪。</p><p>“听说炎国以外的餐桌上反倒是没这么多规矩。咱这边总讲究所有人吃一盘菜……这不强求的感觉,倒也还算有趣。毕竟……无论吃不吃的到一起,能见一面,寒暄几句,团圆饭虽还差人,不过能这样边吃边等……倒也不错。”</p><p>小大厨那么感叹着,随后又看了看铜锅……对自己来说肯定不算沉,但奈何身板太小,背着这东西做什么都不方便了。</p><p>“对了,看在你这么在意的份上,这锅就给你背着怎么样?大不了等我到了尚蜀跟绩哥谈完了房租,再给你多涨点工钱!”</p><p>啊?不是……</p><p>对小大厨来说虽然不沉,但这好歹是那么大一口铜锅,秉烛人虽是练家子,但这十余年来说没有疏忽肯定是假的。要拿这东西还是有些费劲的。</p><p>“啊,来车了!车夫师傅!载我们一程可好?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大厨,到了地方可以随便点一道菜,怎么样?”</p><p>可没等秉烛人埋怨着讨价还价,小大厨早已经跑的老远去路边拦驼兽车了。</p><p>“载你们一程倒是可以……但可不能睁眼说胡话啊……这么小一人,做出的菜能有多好吃……还大厨。”</p><p>老车夫停下车示意二人上去,嘴上还这么说着。</p><p>完了……</p><p>“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你……等我们到地方的!说什么做什么,要是不好吃!车费我付双倍,不,三倍!”</p><p>虽知道小大厨这话不假,可店里还欠着那几个月的房租……这话听着也多少有点让人心慌。</p><p>就这样,余坐在后座一边思考着究竟做点什么能让这车夫大吃一惊的拿手好菜,一边又拿着本子记着哥哥姐姐喜欢吃的,和这顿难得的团圆菜好不容易能来的家人。</p><p>不久后……那样的时光一定又会到来吧。黍和余看着新丰收的粮食,喜笑颜开的一起直奔厨房,年又做出各种小东西和夕好一翻打闹。</p><p>自在……自在,只可惜大哥还有要事要驻守玉门,只能托我带个盆栽参宴。</p><p>路过勾吴城,一时兴起想把夕一并拽走的令在崖边看着这出闹剧,即兴又下了二两白酒。</p><p>大炎万物风景虽好,但比起这大好河山,最简单的喜怒哀乐又何尝不是一翻美景。</p><p>“那边的秉烛人小兄弟,跟了我这么久该渴了吧?一起喝一壶,尽兴尽兴,如何?”<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p class="centering"><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6%96%87%E7%AB%A0%E9%85%8D%E5%9B%BE%EF%BC%88Abel%E5%99%9C%E5%99%9C%E5%99%9C%E5%99%9C%E5%99%9C%E5%99%9C%EF%BC%89-02_OUhID.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责任编辑:黒子;网页排版:Baka632;绘图:Abel噜噜噜噜噜噜)</p></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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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小龙瞎</author>
<category>午间逸话</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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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送你一朵小红花</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新学期的第一天</p><p class="textkai">城里来的伊老师一脚踩进了泥水坑</p><p>何磊站在学生们中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p><p>他把 POLO 衫的扣子系到了第二颗,还破天荒地洗了一次头。只可惜头天下大雨,他刚擦干净的皮鞋溅了好些泥点。</p><p>“昨天排练的,大家都记住了吗?”他问。</p><p>“记——住——啦!”孩子们拖着长音回答。</p><p>何磊看了看手表,又看向村口土路的尽头。路滑,车开不快,早知道就不让孩子们这么早出来集合了。</p><p>等待让孩子们觉得无聊,于是他们渐渐不再安静。“何老师,今天来的是男老师还是女老师呀?”“何老师,新老师会教我们唱歌吗?去年王老师教我们唱的歌我还会唱呢!”“我猜,新老师肯定是个超级大帅哥,比我小叔叔还帅!”</p><p>七嘴八舌中,何磊听到引擎声,于是他喊道:“安静!全体立正!”</p><p>两道灯光出现在视野尽头,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村支部的小面。车在泥泞的村路上开得晃晃悠悠的,看起来随时都要散架。孩子们站得笔直,期待又兴奋的目光紧紧跟着缓慢驶来的小面。半分钟后,车停在人群前方,车门吱吱嘎嘎地被拉开。</p><p>“预备,齐。”何磊低声下令。</p><p>“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孩子们齐刷刷地蹦跳起来,双手在空中舞动,像一片稚嫩的树林。何磊感受到泥水飞溅在他的裤子上。</p><p>小面里探出一只脚,脚上穿着漆皮面的女士皮鞋,那只鞋踩在泥里,顿时崴了半截。何磊赶忙迎上去扶住那只脚的主人: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头发长过肩膀,穿着深色的长裙和呢子风衣。</p><p>“谢谢,”她说,“让您久等了。我叫伊珊珊,是来支教的老师。”</p><p>“应该的。”何磊接过伊珊珊手里的皮箱。</p><p>“路上辛苦了。”他又补充道。</p><p>“这是咱学校的所有学生,”何磊指给伊珊珊介绍,“三个年级,一共六十七人。”他转向学生们宣布:“全体都有,立正!同学们,这位是伊老师。从明天起,伊老师和我一起给大家上课。”</p><p>“伊——老——师——好!”学生们昂着头,扯着嗓子向伊珊珊问好。</p><p>“就……”伊珊珊朝何磊投去询问的目光。</p><p>“都在这了,除了一个去镇上拔牙的,”何磊知道伊珊珊想问什么,“走吧,我先带你去住下。”</p><p>学生围拢上来,把他和伊珊珊隔开。</p><p>“伊老师,你的裙子真漂亮!”</p><p>何磊打量着伊珊珊的裙子,过不了三天,裙角就会沾上牛粪。</p><p>“伊老师,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呀?你会编辫子吗?何老师给俺扎过双马尾,可好看了!”</p><p>她绝对不能去磨麦子,何磊想,她的头发会卷进抛壳机里。</p><p>“老师老师,你的指甲真好看,亮闪闪的,跟玻璃一样!”</p><p>何磊刚才握过她的手,那双手细皮嫩肉的,估计连墩布都没握过。</p><p>村里没什么行人,乡亲们大多去修缮自家被雨冲毁的鸡窝和牛棚了,偶有几个老人坐在院门口的石砖上,他们穿着深色的布裤褂,头上包着白色的羊肚巾,雨水浸透院门的草檐,滴在他们的头顶或是肩膀上。每当路过这样的一户院子,就会有一个学生用骄傲的语气大喊:</p><p>“爷爷/奶奶!这是俺们新来的伊老师!”</p><p>老人们用好奇又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格格不入的伊老师,伊珊珊则还以礼貌的微笑。</p><p>人群走到一个路口时,何磊停了下来。“各班班长,带着同学们先回教室上自习。下午检查二年级背课文。解散。”孩子们里最年幼的发出哀嚎,队伍自觉按年级分成三股,慢慢悠悠地蹭过泥地、向东边行去;何磊则带着伊珊珊去往北边。</p><p>“穷乡僻壤的,见笑了。”何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p><p>“不会。”伊珊珊礼貌地回答。</p><p>“孩子们都很好。”片刻的沉默后,何磊突然冒出一句。</p><p>“嗯,我能感受到大家很热情。”伊珊珊点点头。</p><p>“都很听话。”一分钟后,何磊又说。</p><p>他们停在一座宽敞的院子前,院子里种了两棵槐树,槐树中间横拦了一根晾衣绳,上面挂了几件衣服和内裤。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座砖房,北边矗立着全村唯一一栋贴了白色瓷砖的二层小楼,楼前的空地上立着一根木头旗杆,上面是褪了色的国旗。</p><p>“到了。这是咱们村委大院儿,你就住北边二楼的客房,”何磊领着伊珊珊走进院子,“西边是合作社,你要买东西就在这儿,找李叔。东边是卫生所,北边这栋就是村委,支部的干部们都忙农,只有传达室每天有人值班,其他人开村民会的时候才过来。”伊珊珊循着何磊的指引,看到合作社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趴在玻璃橱柜上算账,橱柜里分门别类地摆着日用品、油盐酱醋以及学生文具,男人身后还有个陈列香烟的架子。卫生所门前挂着一块刷白的木板,上面用红漆打了个十字。</p><p>伊珊珊走进村委,发现自己在学校最老旧的教学楼里见过这样的装潢:地上铺水磨石的地砖,铸铁的楼梯护栏上面装着木头扶手,时光在扶手上盘出了一层乌亮的包浆,楼梯底端、正对大门的地方立着一面衣冠镜,上面映出她和何磊的倒影。</p><p>“你的脸盆和肥皂在床底下。今天你先早点休息,明天正式去学校上课。我早上六点半在楼下等你。”何磊帮伊珊珊把行李提进客房后,表示自己还要去给学生们做午饭,就先行离开了。伊珊珊站在房间门口,屋子里铺着米色的方砖。方形的木框玻璃窗和素色的布窗帘,书桌、板凳,还有一架钢丝床就是全部的家具。床上是硬床垫、厚褥子和浆洗过的棉布床单,还有一床被子和一只荞麦枕头。床脚放着一口暖壶、桌上有一把搪瓷缸。</p><p>伊珊珊掸了掸床单,收拾好换洗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一路上都没问那位老师的名字。</p><p>第二天伊珊珊醒得很早,硬板床硌得她腰疼。她拉开窗帘,天才蒙蒙亮,东边可以看见刚升起来的朝阳。楼下,何磊坐在村委门口的台阶上发呆,脚边放着两个铝饭盒和他的提包。她看了一眼手表,才刚六点十分。她匆匆洗了脸,把教案和水瓶一股脑儿揣进包里,就往楼下跑去,何磊听到身后的动静,站起身来,显得有些意外:“伊老师?起这么早啊。”</p><p>“在学校习惯了,”伊珊珊笑笑,“昨天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您名字。”</p><p>“唉哟,你看我这脑子,”何磊下意识站直了一点,“我叫何磊。哦,这是你的早饭,这儿早上冷,容易饿。”</p><p>伊珊珊接过何磊手里的饭盒,里面分别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稀粥,和两个白馒头,馒头上放着几根咸菜丝。</p><p>“哦对对对,筷子,”何磊从提包里抽出用一副手绢包着的新筷子递给伊珊珊,“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吃不完也没事儿,中午熥一下接着吃就行。”说完,他从外套内里摸出一个紫黑色的大馒头,自顾自地啃了起来。</p><p>伊珊珊就着咸菜丝吃了小半个馒头,喝了几口稀粥,问何磊:“这是紫米馒头?”</p><p>“这个?这可不是,”何磊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回答,“这是高粱面的,掺了一半儿黑面。这儿可吃不上紫米馒头。”</p><p>“那这白馒头……”</p><p>“哦,这是书记跟县里申请的,他怕你吃不惯,每个月专门给你拨了三十斤白面。没事儿,你要是不够吃就跟我说,我每个月还有两斤多白面的配给呢。”</p><p>伊珊珊对于“三十斤白面”没什么概念,于是她又问:“孩子们吃什么?”</p><p>“一样,”何磊晃晃自己手里的杂面馒头,“不过单独掺一点儿白面。条件艰苦一点的就吃窝头。”</p><p>伊珊珊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沉默着喝完了剩下半碗稀粥,把没吃完的馒头盖好。</p><p>“孩子们什么时候出早操?”她问。</p><p>“先不急,”何磊拿出一个旧军壶,往喉咙里灌了几口凉水,“我们先去放牛。”</p><p>何磊牵着牛绳,伊珊珊走在他旁边,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跟在牛屁股后面。尽管中间隔着何磊,伊珊珊还是能闻见牛鼻子里喷出的腥湿味道。这是一头精壮的黄牛,腱子在皮肤下面鼓凸出来,犄角有她的小臂那么长。</p><p>“这牛是学校的,”何磊把另一只手搭在牛脖子上,“每天清早,我和值日生把它带到村外的草场上拴好,等中午下课了再牵回牛棚。”</p><p>“养来吃吗?”伊珊珊看了一眼身后黝黑精瘦的几个孩子,觉得这样一头牛应该足够全学校的学生们饱餐好一阵。</p><p>“吃?当然不,”何磊笑了出来,“是用来卖的,像这头小公牛,长到五百斤,可以卖两百多块钱,到时候就可以翻修一下学校的校舍,还能换一块新黑板。”</p><p>去往草场的路上,何磊给伊珊珊讲了学校的情况:除了她已经见过的全校学生之外,校长、班主任、各科老师,电工、木工以及炉工全由何磊一人担任。学生们按年龄粗略分成三个班——三个年级,何磊教一个班,另外两个班的学生就写作业或者齐读课文;像伊珊珊这样的支教老师来时,就能同时给两个班上课。</p><p>“等下午放学了,我们还要去操场后头捡鸡蛋,”何磊说,“到了产蛋期的时候,隔一两天就能捡好几个。”</p><p>“鸡蛋也拿来卖吗?”伊珊珊问。</p><p>“一部分攒起来卖钱,等考试的时候,还会留几个奖给考满分的学生。”</p><p>晨雾褪去、太阳完全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他们走到了草场。草地上已经有几头牛被拴在相隔一段距离的树上,何磊告诉伊珊珊,那是村里其他几户人家的牛。何磊把学校的黄牛拴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孩子们则四散在附近拔些青草来喂牛。</p><p>“我从师专毕业之后就一直在村里教课了,虽然也自学了点科学和文艺知识,但还是不够教孩子们的,”何磊拽了拽牛绳,确保绳结不会脱散,“你是从城里来的大学生,见识多,多给孩子们上上音乐美术课,最好再教教他们说英语。”</p><p>伊珊珊点点头。一个小女孩跑到她跟前,她蹲下来,小女孩穿着军绿色的布衣裤,小脸蛋红扑扑的,滴溜圆的眼睛像小鹿。她手里攥着一朵淡粉色的野花。</p><p>“伊老师,你真漂亮。这朵花送给你。”小女孩把花递到伊珊珊手里,朝她鞠了一躬,敬了个队礼,就又跑去拔草了。</p><p>“孩子们都挺可爱的。”伊珊珊撩起鬓发,把野花别在头发上,用发卡夹好。</p><p>何磊上下打量了一下伊珊珊,说:“伊老师,你怎么还穿着昨天这身衣服。你来村里上课,总是穿成这样,不太合适。”</p><p>伊珊珊顿时觉得何磊古板得有些迂腐。尽管她的衣裙在村子里显得不够朴素,但对于孩子们来说,光有知识而没有审美是不够的,他们必须见过美的、先进的东西,才能知道如何改变自己的现状,才有动力去更大的地方看看。正如何磊所说,她和他不一样,她有知识、有见识,可以——</p><p>她沉浸在思绪里,并没有听见何磊在喊她,直到何磊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个趔趄。她闻到一股发酵的酸臭味,低头一看,牛在她脚边拉了一大泡屎,黄绿色的牛粪溅了她满鞋,消化未净的草梗带着粪汁溅在她的裙角上。</p><p>牛打了个舒服的响鼻,垂下头继续吃草。伊珊珊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上的皮鞋,表情逐渐变得难看,半分钟后,她“哇”的一声吐了。</p><p>放学后,伊珊珊跟何磊请了假,打算径自回去住处。她看着学生们蹦蹦跳跳地从自己脚边跑过,和他们一一说了再见。何磊说过,他们放学后要先去地里帮忙除草、割麦子,还要喂自家的鸡和猪,放学的时间不能太晚,不然孩子们晚上打着蜡烛写作业,眼睛会近视。</p><p>伊珊珊和学生道别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赶在早操之前就回家洗了脚、擦了身体,换上一身新衣服。可今天一整天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身上似乎还有散不掉的牛粪味。中午吃饭时,她看着饭盒里没吃完的馒头,早上何磊手里的高粱面馒头和脚上的牛粪在她面前来回闪现,于是她第二次当着何磊的面吐了,还险些吐在干干净净的馒头上。</p><p>推开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脏裙子和皮鞋早上被她泡在脸盆里,水已经成了黄绿色,伊珊珊退出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想憋着气把脸盆端去水房洗衣服。可她中午晚上都没吃饭,胳膊使不上力气,脸盆里的水泼洒出来了一点,黄绿色的粪水流到地上。伊珊珊觉得自己好委屈,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抽泣起来。</p><p>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鼻子已经适应了房间里的味道,突然有人敲门。伊珊珊抬起头,看到何磊拎着饭盒站在门口。“伊老师,伙房的师傅说你没领晚饭就走了,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何磊有些尴尬地盯着脚下的地面。</p><p>“我……”</p><p>她还没开口,何磊已经先一步转身出去了。两分钟后,他拖着墩布回来了,局促地看着伊珊珊哭红的双眼,开口道:“地上凉。要不伊老师你先起来,我帮你把地墩一下。”</p><p>没等伊珊珊起身,何磊已经把脸盆端了出去,自顾自地开始墩地。地上洒的脏水不多,没两分钟就墩干净了,何磊出去涮了涮墩布,又仔仔细细地把整个房间全墩了一遍。伊珊珊站在一角,抿着嘴,直到何磊把地墩完,才说:“何老师,今天真不好意思,我没去跟您收拾鸡窝,还让您看了这么大笑话……”</p><p>“嗐,没事儿,”何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几乎每个支教老师都会来这么一出,你别往心里去。”</p><p>伊珊珊给何磊搬了凳子,自己坐在床上。“有多少老师来这里支教过?”她问。“每年都会来,有时候来一个,有时候两个。他们大多跟你一样,是城里来的大学生,”何磊指指伊珊珊屁股底下的床,“书记总说别让新老师受了委屈,暖气、热水壶、白面,能招呼的全都招呼上了,可还是没几个人能坚持到冬天,有的甚至教了不到半个月就走了。”</p><p>“没办法呀,”何磊笑着叹了口气,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村里太穷啦,比不了城里,终究还是让你们受罪了。”</p><p>“何老师,您别这么说,”伊珊珊跟着何磊往门口走,“我有心理准备,我能坚持……”话说一半,她看到门口泡着衣服的脸盆,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几分,“……何老师,天不早了,您快回去备课吧,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了。”</p><p>“你能行啊?伊老师?”何磊有些不放心地指指伊珊珊的鼻子,大概是在担心她会再吐一次。</p><p>“没事的,我这儿有肥皂,我简单搓两把,忍一忍就过去了。”伊珊珊一边挽袖子,一边试图越过何磊去端脸盆。</p><p>“哎哎,伊老师,那肥皂你都没使过呢,新着呢,拿来干这个不是糟践了,”何磊一抬胳膊攥住伊珊珊的双臂,“你留着肥皂洗脸洗手用就行了,我这儿给你带了洗衣粉。”</p><p>她这才注意到门外放着一个黑塑料袋。何磊端着脸盆往水房走,她提着塑料袋跟在后头,走廊里的灯泡忽闪忽闪的,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何磊把伊珊珊的裙子和皮鞋拎出来,重新接了一盆清水。伊珊珊解开塑料袋,里面是散装的洗衣粉,有不少已经受潮结块了。她帮何磊掰了一点洗衣粉溶在水里,想要顺势接过何磊手里的裙子:“何老师,不麻烦您,我自己搓搓……”</p><p>“伊老师,臭着呢,你别脏手了,”何磊说着,娴熟地搓洗起来,“你放心,学生们的校服都是我洗,我熟着呢。”</p><p>伊珊珊看着何磊粗糙的大手,刷拉刷拉的声音响个不停,她真担心那双手会把她的裙子搓成一团布条。“这洗衣粉是您的?”她问。“是啊,我从镇上买回来的。每年开学典礼之前,都得给孩子们把校服仔细地洗一遍,还得洗洗国旗,新学期新面貌嘛。不过他们都不怎么穿校服,怕穿坏了,还得买。”</p><p>她这才意识到,何磊今天换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衣,外面套着深色的布褂,褂子的袖口早已破了,身上还沾了些干草和鸡毛。想来昨天那身打扮也是他的“校服”。</p><p>“何老师,那个……”</p><p>刷拉刷拉的声音停了下来。</p><p>“鞋子……我自己洗洗。”伊珊珊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p><p>何磊没说话。伊珊珊把皮鞋上的脏东西冲了冲,捏了点洗衣粉用手指在鞋面上小心翼翼地揉搓。何磊买的洗衣粉香味很重,闻起来有点刺鼻,她听着身旁一遍又一遍的搓洗声和换水声,牛粪的味道一点点淡去,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p><p>“还行,洗出来了,没留下什么印子,”何磊把水倒掉,把裙子拧了几把,“一会儿我帮你在屋里扯根晾衣绳,就别晾院子里了。”</p><p>“村里有些闲汉,专盯着外面来的老师和干部,偷他们的东西去卖,”他给伊珊珊解释,“你以后上课,把门窗都锁好,要是丢东西了,赶紧跟传达室的值班员说。”</p><p>何磊帮伊珊珊钉晾衣绳的时候,她就坐在床上吃晚饭:白天剩的馒头,一勺清炒萝卜,还有一碗放了两根咸菜丝的开水。她饿坏了,吃得狼吞虎咽,连炒萝卜的汤都蘸了馒头吃得一干二净。何磊帮她挂好衣服就走了,伊珊珊隔着窗户看着他在场院上走远,屋子里弥漫着洗衣粉的刺鼻香味,还有何磊身上的鸡骚味。</p><p>“何老师!”何磊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院门外时,她推开窗户。</p><p>天色很暗,她看到那个身影停了下来,转向她。她伸长胳膊,朝何磊招了招手,何磊也朝她招了招手,离开了。</p><p>“谢谢。”她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说。</p><p>何磊拉开鸡窝的门,拽亮了电灯。八九只颜色各异的鸡见了光,惊慌地满屋乱窜,伊珊珊跟在何磊身后钻进屋里,弓着腰张大双臂,嘴里“咯咯咯”地,把鸡往窝棚一角赶。</p><p>出乎何磊的意料,伊珊珊这两个月适应得又快又好。她把头发绑成的丸子辫,穿浅色不带花纹的棉衬衫和直筒的黑布裤,她和何磊学割草、捡麦穗,从田里抓蚂蚱喂鸡,她去学生家里做家访,看各家养的猪长了多少分量,还把县里拨给自己的白面分给几个最困难的学生。她甚至和孩子们学打弹弓,打树上的麻雀来烤着吃。何磊曾打趣说,她现在除了脸色白些,俨然一副利索的村姑模样。</p><p>何磊教数学科学体育,她教语文英语,还有音乐,何磊的班里读古诗的时候,总能听见隔壁的教室唱《闪闪的红星》、《我爱北京天安门》。伊珊珊在大学里学习的科学教育法和西方课堂理论在这几间小小的教室里派不上用场,不过她依然能给孩子们讲大山外面、城市里的故事,讲红绿灯、公交车,还有百货公司、书店和糖果店。何磊只教过孩子们识字念课文,她就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教他们识拼音、读英文,白天教课,下午扫完鸡窝她还要教何磊。孩子们学得很快,何磊却迟钝得多,学了两个礼拜才分清小写的 p 和 q。</p><p>母鸡们今天下了三个蛋。伊珊珊把鸡蛋捡起,抓了点稻草擦掉上面沾的鸡屎,放进瓦罐——那是何磊储存鸡蛋用的,里面已经攒了十来个了,等到礼拜天就可以拿去县里卖。她收鸡蛋的时候何磊就铲地上的鸡屎,何磊换稻草,她就把切碎的萝卜缨、红薯皮还有棒子面倒在食槽里,“咯咯咯”地喊鸡们开饭。</p><p>“伊老师,”何磊抹了把汗,直起腰来,“鸡的英文怎么说?”</p><p>“Chicken。”</p><p>“吃一啃,”何磊笨拙地模仿,“哎,那公鸡是不是公吃一啃?”</p><p>伊珊珊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她告诉何磊,公鸡的英文是“rooster”,母鸡是“hen”。</p><p>“还得分公母,太难记了,”何磊摇摇头,“鸡蛋怎么说?”</p><p>“Egg。”</p><p>“爱硌,那不就碎了。不行不行,还是说中文吧。”他笑了笑,接着铲稻草。鸡窝收拾完了,何磊拄着草叉站在门外,伊珊珊锁好门,把胳膊肘撑在门上,听着黑暗中鸡啄食的闷响。“伊老师,你真挺让我意外的,”何磊突然说,“我以为你早就坚持不住逃走了呢。”</p><p>伊珊珊没想到何磊这样问,她想了想,把头枕在胳膊上,侧着脸看何磊,反问道:“之前逃走的老师,他们都怎么样了?”</p><p>“没怎么样,”何磊说,“吃剩的白面分给各家了,没用完的肥皂也掰给乡亲们用了。都是来支教的学生,谁还能难为他们不成。呵。只是苦了孩子们,最开始来的老师逃走后,大家都哭着问‘老师还会回来吗’,好几天愁眉苦脸的,后来逃的多了,也就不想了,就当是来了个客人。”</p><p>“那你想过逃走吗?”伊珊珊又问。</p><p>何磊看着她,叹了口气:“我刚来时也想过。除了村委之外全村都打井吃水,教室里三天两头停电,冬天一到,教室里四处漏风,冻得连粉笔都拿不住……</p><p>“……可是那天有个孩子哭着过来找我,说她爸爸的腿摔断了,她得回家照顾她爸爸,不能来上学了。</p><p>“她哭着跟我说‘老师对不起’的时候,我决定这辈子不走了。”何磊一字一字地说。</p><p>伊珊珊盯着何磊的脸看了很久,最终鼓起勇气问:“那个孩子的爸爸……”</p><p>“死了。伤口感染,卫生所的赤脚医生处理不了,又去不起镇上,死在家里,埋在后院。她妈妈带着她去了别村,我没再见过。”</p><p>伊珊珊的嘴巴张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夜色下她看不清何磊的表情,他背后的天阴沉沉的,立冬过了,很快就要下雪了。</p><p>冬月十九,冬至前两天,伊珊珊发烧了。</p><p>自打第一场雪开始,何磊就给学校放了寒假,免得天冷路滑,孩子受伤。伊珊珊不用上课,每天也不用再放牛,除了跟何磊一块喂鸡之外,还得趁着假期修缮校舍和鸡窝牛棚。那天的雪大得出奇,还混着大风,一出门连眼睛都睁不开。何磊拒绝了伊珊珊和他巡校的要求,严令她呆在屋里休息,伊珊珊拗不过他,吃了早饭后就伏在书桌前写教学总结,雪里夹杂着绿豆大的霰子,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像夏天时下暴雨一样,窗户被风雪打得啪啪响,冷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吹得她头疼。直到天擦黑,雪都不见小,屋里生了炉子,但还是冷,伊珊珊朝手心呵着气,从窗户向外望去,场院早就覆了厚厚的一层雪,天冷,没人出来扫雪。</p><p>没来由的,她迫切地想去学校看看,她套上棉服和绒帽子,蹚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出院子。风雪吹得她几乎转了向,哈出来的热气不过一眨眼就融入冷风,刻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结了霜,朦胧的视野里除了白色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乡亲们全都缩冬在家,她没人问路,就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学校的方向走。到达学校的时候她几乎成了雪人,校园里的积雪明显比外面浅些,应该是何磊铲过,但雪太大了,铲完又积了一层。她走过教室,窗户都用木板挡着。</p><p>“何老师!”她找不见何磊的人影,四下呼喊起来,“何老师!你在学校吗?”风太大,她的声音飘不了多远,消散在风雪里。</p><p>漫天的白色里面闪着一点暖黄,伊珊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才意识到那是鸡窝的方向。她捂紧帽子跌跌撞撞地跑走过去,暖黄越来越大,变成一个光点,又变成一座废墟,是鸡窝,鸡窝塌了。歪斜的房梁上,电灯被重新挂了上去,顽强地亮着,一个雪人正艰难地把稻草往废墟外面扔。</p><p>“何老师!”伊珊珊站在废墟几米外的地方,把手拢在面前喊。</p><p>雪人停了下来,有些意外地转身,朝她走来。是何磊,他的脸已经被冻得发紫了,嘴唇也冻肿了。“你怎么来了?!”不等伊珊珊说话,他先大吼道,“我不是让你留在家里吗?!”</p><p>“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伊珊珊也大吼,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听清彼此的声音,“鸡窝怎么塌了?!”</p><p>“雪太大了,把屋顶压垮了!我去得及时,就跑了两只鸡,其他的都还没冻死!等雪停了,再重新盖吧!”</p><p>“跑了两只?!”伊珊珊问,“跑哪儿去了?!”</p><p>“谁知道!这么大的雪,找不见的!找见也早冻死了!你快回去吧,我还得去苫牛棚,顾不上你!哎!伊老师,你干嘛去?!”</p><p>“我去找鸡!雪里有两道痕迹,说不定是鸡留下的!”</p><p>“你疯了?!”何磊追上她,拉着她的胳膊,“天都黑了,学校后面是荒山,你会迷路的!就两只鸡,丢了就认倒霉了,明年再买就是了!”</p><p>“你别管我!去苫你的牛棚!”伊珊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脱了何磊,发狠地往雪原里钻去,“你亮着灯,我会找路回来的,要是雪停了我还没回来,就是死了!你就在鸡窝旁边给我垒个土包!”</p><p>“伊珊珊!你他妈不要命了!”何磊在她身后大喊,声音越飘越轻。</p><p>直到后半夜,雪才小些,风还在呜呜地刮,像哭丧似的。何磊苫完牛棚、加固好棚顶之后,雪已经把伊珊珊的脚印盖没了,他没地方去找,只能杵在原地傻等着。他喊过她一阵,荒山里到处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人应答。他困,但是眼睛一闭就浮现出伊珊珊在雪里蹒跚着“咯咯咯”的画面,于是立马精神起来继续守夜。不知又守了多久,或许一两个小时,他终于还是坚持不住,打了个盹儿,睁开眼睛时,他看到面前立着一座冰雕。</p><p>伊珊珊居然回来了。她的帽子丢了,黑漆漆的头发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出的汗把头发冻成了冰,棉服上到处都是破口,棉裤也刮了几个洞。他揉了揉眼睛,甚至抽了自己两个嘴巴,但伊珊珊还在原地站着,带着冻僵了的笑容。何磊这才看到她胸前鼓鼓囊囊的,他赶忙走近,伊珊珊的棉服敞着,里面两边各揣着一只逃跑的鸡。简直像奇迹一样,两只鸡都活着,像婴儿似的缩在她的怀里打哆嗦,要是没有她,估计真像何磊说的冻死在雪里了。</p><p>她晃悠了一下,直挺挺地往前栽倒。</p><p>“伊老师!”何磊连忙抱住伊珊珊,她棉服下的躯体冻得像块石头。</p><p>伊珊珊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牛棚里长出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她和孩子们围在那头壮硕的黄牛周围跳舞,牛转着圈儿地拉粪,何磊坐在干草垛上给他们拉手风琴伴奏……她睁开眼睛,眼球疼得快要炸开,脑袋里也像是被人塞了铁球一样又涨又疼。她不在村委的房间里,而是在何磊的住处。她给何磊教英文时来过这里两次,这儿其实是学校的库房,一间不到十五平米的小屋,保存着全校仅有的两支钢笔和一个足球。何磊的床是土垒的,没有床垫,只有一块木板,上面铺褥子。他的床单上缀满了补丁,有的是旧衣服,有的是花布,远看像一幅抽象的水彩画。</p><p>伊珊珊就躺在水彩画上,身上盖着重重的厚被子。她转了转头,床边生着炉子,炉子上坐着一锅粥,炉边还放着几块白薯。何磊就坐在床头的板凳上,见她醒了,赶忙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p><p>好冷,伊珊珊想,不知道是他的手冷还是自己的脸颊烫。</p><p>“你睡了两天了,”何磊说,“雪封了路,镇上的大夫过不来。我以为你挺不过来了。”</p><p>伊珊珊想起那个断了腿的父亲。她吸了吸鼻子,身上冷,冷得她不由自主地发颤。何磊把手伸向她的额头,上面的毛巾早就干了,他把毛巾重新沾湿,折好敷在她头上。</p><p>“鸡呢?”她开口,声音难听得像是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她教学生们唱歌的时候,声音像一只百灵鸟。</p><p>“你可真有两下子,鸡没死,就是冻着了,”何磊露出无奈的笑容,“为它俩,差点把你的命搭上。”</p><p>伊珊珊摇摇头:“你都没跑……我怎么能让鸡跑了。”</p><p>“好了,看你恢复得还挺快,都能贫嘴了,”何磊扶着伊珊珊在床上坐起,帮她裹好背后的被子,“吃点药吧。吃完药把粥喝了,再饿下去你要出事的。”</p><p>书桌上放着一个白纸包,何磊从里面拿出两个白色的小药片,放在碗里碾碎了,兑上温开水,递到伊珊珊嘴边。</p><p>“这是卫生所开的,素密痛,退烧的,”何磊看出伊珊珊的抗拒,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锡纸包,“你喝完药,把这个也吃了。”他撕开锡纸,里面是一板巧克力。</p><p>伊珊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热水烫得她舌头发麻,流过喉咙时疼得像是刀割。何磊给她掰了一块巧克力,像是奖励小孩似的塞进她嘴里。她抿着嘴巴,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甜得发齁,甜得她流眼泪。</p><p>“好啦,别哭,巧克力有的是,”何磊用手背帮她抹眼泪,一小块接一小块地给她喂巧克力,“这是我……给孩子们买的,每年儿童节,每人一块。这是今年富余的,你放心吃,明年我再给他们买新的。”</p><p>何磊把巧克力塞到伊珊珊手里,转过身帮她盛粥。白花花的大米粥,煮得软烂,翻着米花,上面还浮着些油星。伊珊珊知道何磊存了一小罐猪油,他说要留着过年的时候炖肉、包饺子用。何磊帮她舀了一勺粥,吹凉,递到她嘴边。伊珊珊看到粥里还埋着一个大大的鸡蛋黄。</p><p>她没有喝粥,而是举起酸胀的手臂,把巧克力塞回何磊怀里。</p><p>“你也吃。”她说。</p><p>何磊愣了几秒,笑了:“哟,今儿沾你的光了,这东西我平时都舍不得吃。”</p><p>说完他的笑容就僵住了。伊珊珊知道,他撒谎了。巧克力是他从每个月的薪水里省吃俭用抠出来的,每年教师节,买一小板,周末抠指甲盖大的一点儿,含在嘴里咂摸味儿,一直吃到第二年教师节。孩子们都不知道何老师背着他们偷偷吃好东西。</p><p>“有一阵我忙得忘了吃,就跟下一年新买的包在一块儿,”何磊被迫向伊珊珊吐露实情,“天一热就都粘一起了,馊了,我舍不得,吃了之后闹了一个礼拜的肚子。”</p><p>何磊在伊珊珊的注视下啃起巧克力来,咔嘣咔嘣的,声音像是柴火在炉膛里跳动。伊珊珊看见何磊身后,屋里的晾衣绳上挂着她的棉服和棉裤,那些破口被何磊打上了补丁,五颜六色的,补得跟他的床单一样,两幅缩小了的水彩画。</p><p>笨蛋……伊珊珊捧着粥碗,补得这么丑,还怎么穿出去见人哪。真奇怪,何磊分明煮的白粥,她却越喝越咸。</p><p>“别送了。”伊珊珊站在她第一次踏进泥里的路口,朝大家道别。</p><p>她一直待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之交,比之前所有的老师加在一起都还长。她比来时黑了些,身材也更结实了。那身时髦的长裙和呢子风衣被她叠好,放在皮箱里,今天她穿着普普通通的衬衫和棉裙子。</p><p>何磊知道她要走了,带完早读他就宣布今天停课,当着三个班学生的面,在教室里给伊珊珊把头发盘成了粗粗的麻花辫——没想到他还是个熟手,成天给女学生们编头发,练得轻车熟路。</p><p>孩子们站在何磊的身后,他们手里捧着鸡蛋、白薯,还有珍藏在地窖里的苹果——伊珊珊没有收,她只带走了自己用剩的一小截肥皂。</p><p>孩子们说,伊老师,我们舍不得你。</p><p>何磊说,对不住,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p><p>他在伊珊珊胸前贴了一朵小红花——他亲手用糖纸剪的,奖给作业得“优”的孩子们。他本想在每个支教老师走时都贴一朵,但没有一个人熬过了冬天,伊珊珊是第一个。</p><p>孩子们唱起她教他们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唱着唱着有人开始跑调,抽泣,最后所有学生都哭了起来。</p><p>“我把小学毕业文凭,放到书桌的抽屉里,再出来,老高已经替我雇好了到医院的车子。走过院子,看那垂落的夹竹桃,我默念着:”何磊把课本背在身后,在桌椅之间慢悠悠地走。</p><p>“我把小学毕业文凭,放到书桌的抽屉里,再出来,老高已经替我雇好了到医院的车子。走过院子,看那垂落的夹竹桃,我默念着:”</p><p>“爸爸的花儿落了。”</p><p>“爸爸的花儿落了。”</p><p>“我已不再是小孩子。”</p><p>“我已不再是小——”</p><p>敲门声打断了学生们的齐读。他看向门口,一个人站在教室外。</p><p>她梳着麻花辫,穿着一件时髦的深色长裙,对何磊露出礼貌的笑容:“何老师,您好,我是来任教的新老师,我叫伊珊珊。”<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p>(责任编辑:萬能De小黑;网页排版:Baka632)</p></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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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萬能De小黑</author>
<category>午间逸话</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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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漫画一则</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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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晚自习请勿随意走动</author>
<category>画中秘境</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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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6 画中秘境</title>
<description><hr><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7%8B%AC%E7%AB%8B%E6%8F%92%EF%BC%88%E7%94%98%E6%96%87%E9%A5%BF%E4%BA%86%EF%BC%89-BtWNqNJD.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Artist: 甘文饿了</p><hr><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7%8B%AC%E7%AB%8B%E6%8F%92%EF%BC%88%E6%BB%82%E6%B2%B1%E7%99%BD%E6%98%BC%EF%BC%89-CRAYuQof.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Artist: 滂沱白昼</p><hr><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7%8B%AC%E7%AB%8B%E6%8F%92%EF%BC%88%E4%B8%83%E5%8F%B7%E9%93%81%E9%A9%AC%EF%BC%89-CGlrnPp6.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Artist: 七号铁马</p><hr><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7%8B%AC%E7%AB%8B%E6%8F%92%EF%BC%88Allie%E9%98%BF%E5%8E%86%EF%BC%89-mWM9eCwY.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Artist: Allie阿历</p><hr><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7%8B%AC%E7%AB%8B%E6%8F%92%EF%BC%88kieed%EF%BC%891-Dha8cYjr.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Artist: kieed</p><hr><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5%B0%81%E9%9D%A2%E5%8A%A0%E7%8B%AC%E7%AB%8B%EF%BC%88%E5%B5%AC%E5%90%8D%E6%9C%AA%E7%84%B6%EF%BC%89-DvFEnACL.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Artist: 嵬名未然</p><hr></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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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Sat, 14 Jun 2025 00:00:00 GMT</pubDate>
<category>画中秘境</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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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5 卷首语</title>
<description><p>风笛拿着一本回归线,站在农场前熄火的拖拉机车斗上。微风轻抚,山谷宁静,蓝天以暖阳为幕布,絮絮叨叨以金黄色的耳语。于是小麦,漫山遍野的小麦摇曳起来,每根麦秆都跟随大众一齐律动,如芭蕾舞者,又似地上黄金的天穹。偶有大风,在麦浪中留下一两丛凹痕,也很快便消逝,稍纵即逝,如故乡的风,倏忽不见,却一直都在。</p><p>她望向另一边,土豆苗刚刚种下,脸上不由自主飘起无意识的傻笑。车斗中已经铺上晒干的草垛,干草间隐藏着滞留而来不及逃走,也不愿逃走的阳光。她躺倒下来,暖洋洋的。</p><p>再远处是山,他们叫这座山“维多利亚姑娘”。当积雪融化,她便显现,面朝南方,望着驼兽群重返牧场,作物早歌晚唱。风笛将她视为冬天结束的象征,春天的象征。这就是她故乡的故事,和故乡的风一同无形却有心,无体却无可挑剔。在之前,她从没想过如果离开家和大农场,如果跨越大地置于异国他乡,会是怎样一幅光景……后来她从他乡之地回来了,发现自己最爱的,仍然还是这片土地。她喜欢这里的春天,这里融化的积雪,这里的麦子和喜欢啃她裙摆的驼兽。她已经拥有了她的家乡的所有故事,现在该看看其他人的故乡的故事了……</p><p>她舒舒服服靠倒在草垛上,在车斗的阳光和拖拉机慈祥的静默中,翻开了第25期回归线的第一页。<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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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Tue, 18 Mar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广英和荣耀</author>
<category>卷首</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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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5 为搁浅的沙砾讲一个没有阴雨的未来</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那是单个的蝉沙哑的嗓子</p><p class="textkai">它们被退行的浪花搁浅在海岸上</p><p class="textkai">不愿噤声的沙砾</p><p class="textkai">能听见每一个他自己</p><p>妮芙推门走进活动室的时候锡人长舒了一口气。</p><p>他正被博士和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终于来接班儿的了,我讲得喉咙都冒烟了。”他说着喝下一口水,喉咙里滋啦一声,金属的缝隙间钻出丝丝缕缕的水雾。</p><p>与人接触,尤其是被孩子靠近时,锡人会有意用巫术降低锡皮温度,让身体只达到暖烘烘的程度。因为有很多人,哪怕他再三提醒,依然有摸一摸他锡皮身体的冲动,尤其是孩子。</p><p>但是现在,为了生动诠释所谓的喉咙冒烟,他放任了内腔的一部分区域温度上升。</p><p>妮芙一双眼睛马上被脸蛋推得弯了起来,她向屋里每个人问好,然后坐到了锡人旁边。</p><p>“孩子们想听阿戈尔的故事。”锡人偏过头对她道。</p><p>妮芙喉咙中拉出犹豫的长音,将眼睛在孩子间来回扫。</p><p>“不想讲也没事。”博士对她小声道。</p><p>“当然不是!”妮芙连连摆手,“给小朋友讲故事很有意思,我能看到他们的好奇和喜悦,像山间的小鹿、又大又软的沙发,”她说着拍了拍背后的塞满eps粒子的大布袋子。</p><p>“够抽象的,”博士干笑两声,“我来猜猜,你的意思是小孩的好奇心活跃而纯粹,他们的快乐有很强的感染力,让人可以忘记烦恼,暂时享受其中?”</p><p>“嗯……差不多吧。”妮芙露出白白的小板牙。</p><p>“那成年人呢?”博士指指自己。</p><p>妮芙盯着博士的眼睛,像是个鉴宝专家,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博士,我看到了您对这个问题的期望,真是比锈了三十年的门还吵啊。”</p><p>“怎么说?”</p><p>“我以为您不希望我说出来。”</p><p>博士一对眉毛向上抬了抬,恍然大悟地笑起来。</p><p>“全让人看透了,我这领导还怎么当。”</p><p>小孩子听不懂,锡人悠闲地咂了一口没点燃的烟斗,妮芙也跟着博士笑,因为她看到博士这句话是真心的。</p><p>“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们讲故事?”博士问。</p><p>“我在卡兹戴尔长大,从来没去过阿戈尔,我见过的阿戈尔人,还没在罗德岛上挂名的多。而且,阿戈尔的故事未免也太沉重了。”</p><p>“孩子们只是想听童话而不是历史,只需要满足他们对那个海中文明的好奇,再说了,”锡人机械的红眼睛扫过那些瘦削胳膊上醒目的黑色结晶,“他们这些小肩膀未必扛不住苦难。”</p><p>“不过还是讲点轻松的吧,毕竟……”博士话没说完,三下轻重、间隔都十分考究的敲门声响起。</p><p>“请进。”博士喊道。</p><p>自动门平移着打开,阿戈尔对陆接洽的负责人深巡拎着一个小餐盒走进来。</p><p>“是烤故事的大姐姐。”“那是诗!”“有吃的了。”“写饼干和巧克力慕斯的姐姐。”“明明是咖啡味的!”小脑袋们来回摆动着。</p><p>深巡向在场的人点头致意,“我听说罗德岛的小孩子喜欢我做的东西,来放一些在活动室。”</p><p>“人都在,不如现在就让大家尝尝吧。传说中阿戈尔的可食用文学,没想到在他们中这么受欢迎,是不是说明我们罗德岛的教学方案还不错?”博士笑着接过餐盒,盖子上有张便签,写着可随意食用,打开里面有几个小格,每个格子上铺了一张卡片,写着一首小诗,卡片下是几块曲奇。</p><p>“只是些简短的抒情诗,记录最近的感受,我相信儿童对艺术天然的感受力。”深巡道。</p><p>“他们能受的艺术熏陶远不如阿戈尔,”博士摸了摸近处一个孩子的脑袋,随便拿起一张卡片看了几秒,“或许他们只是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但她还是把诗都完完整整地读了一遍,让孩子们挑喜欢的一首去吃。</p><p>孩子分享曲奇的间隙,博士拿起终端,“深巡,今天没给你排班,现在有空吗?”</p><p>“需要我做什么?”</p><p>“嗨,没啥正事,他们想听阿戈尔的故事,给他们讲点你们的童话故事或者风土人情。”</p><p>“哈哈,”锡人的金属下巴上下晃动了两下,“博士就这样擅自占用了员工的个人时间,不给加班费。”</p><p>“我当然愿意,这是促进陆地与阿戈尔文化交往的很好方式,对儿童心理成长也有益。但是我的叙事方式似乎并不适合孩子,太枯燥又或者太深奥了,这是我在公共养育所进行社会实践时保育员对我的评价。”</p><p>“她自己就会找班加。”博士小声对锡人说。</p><p>“或许有别的方法。妮芙小姐。”深巡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叫对了名字。</p><p>妮芙点头。</p><p>“陆地对阿戈尔的技术援助渴望又畏惧,阿戈尔对陆地的文化和风俗也难以理解。我最近一直在考虑更有效的方法,让陆地和阿戈尔的沟通能更流畅。妮芙小姐,我知道笞心魔有沟通心灵的能力,我也知道这符合笞心魔的社交礼仪,我愿意代表阿戈尔拿出我单方面的诚意。”</p><p>妮芙吓了一跳,“话是这么说,但没什么人愿意真正和我们'交心',这套社交习俗差不多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家族内部的一些仪式。”</p><p>深巡轻轻点点头,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我能够做联通阿戈尔与陆地的桥梁,就也能做联通笞心魔与外族的桥梁。”</p><p>“太好啦!”妮芙眼睛亮起来,“其实我早就好奇阿戈尔是什么样的啦!深巡姐姐,请看着我的眼睛吧!”</p><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E6%96%87%E7%AB%A0%E9%85%8D%E5%9B%BE%EF%BC%88k10leaf%EF%BC%89-BXuZ1reM.webp" alt=""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妮芙知道深巡所谓的“单方面诚意”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愿意拿出自己那一方的诚意。她分享了自己不算富裕的日子和朋友,分享了平民窟日复一日的生计和死亡,收获了异国叹为观止的科技和艺术,收获了浴血后辗转的夜晚和前路。</p><p>“天呐……这要我怎么讲啊。”妮芙的下巴一时间收不上来。</p><p>“身临其境是不是能更形象一点?”锡人说着,将烟斗在地上磕了磕,三个金属快餐从他衣服口袋中钻了出来,一起向上看去。所有人也都跟着向上看,天花板碎裂成海水,将堆积的深蓝倾泻而下。</p><p>妮芙马上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纠正道:“阿戈尔人并不是泡在海里,他们也和我们一样生活在空气里、站在地板上。他们用弧形的穹顶将海水挡在外面,海水冲击穹顶时像钢琴一样叮咚作响。”话音刚落,海水就打在了透明玻璃上似的散开,雪沫般的浪花撞击着穹顶,又相互撞击,在急雨般的乐声中,深邃的蓝凝聚成了新的天花板。</p><p>随着妮芙的描述一栋栋新奇的建筑拔地而起,众人将脖子扭到极限地四处张望,除了一声大过一声的感叹,说不出一句话。</p><p>“锡人先生,卡兹戴尔如何看待死魂灵的牺牲呢?”为了不遮挡视线,深巡也坐了下来。</p><p>锡人收回目光,金属的眼睛眯起来,“牺牲,哈哈哈,萨卡兹人很少这么形容死魂灵。光是活着就已经精疲力尽的地方没有那么多哲学家。对死魂灵感恩也好,愧疚也罢,不过都是就是瞥见熔炉时的一句感叹,再过几年,连这点情绪也会变成故事,他们最看重的还是自己今天的日子,和明天的日子。”</p><p>深巡没再说话,妮芙清了清嗓子,她要讲一个蓑鲉和朋友们海底勘探的故事。</p><p>四个死魂灵能造出的幻象有限,做不到和故事中的人互动。众人只能跟随蓑鲉的脚步,在阿戈尔的城市中行走,感受潮湿的空气和灵动的乐曲。人不动景动,加上天花板上晃动的海波,给人晕车般的感觉。</p><p>好在阿戈尔的一切都很吸引人,孩子们七嘴八舌,任何新出现的建筑,任何形状的小帮手,任何聚集超过五个的人群,都让他们生出无数问题。</p><p>妮芙会在这时停下来,和深巡一起解答,她们每讲起一栋建筑,蓑鲉就会进入其中,周遭景物也跟着变换,向众人展示这座建筑的用途;她们每讲起一团聚集的人群,蓑鲉就会走过去,那些人在筹划什么艺术活动、在进行什么理念的辩争都会传入众人的耳中。</p><p>蓑鲉按照孩子们的要求走到一处簇着人群的小广场上,一个年轻的舞者在众人即兴的哼唱中即兴起舞。</p><p>“那是劳伦缇娜吗?”深巡的眼睛睁大了。</p><p>“哦?我的干员以前是这个发色啊。”博士感兴趣地坐直了些。</p><p>“她是幽灵鲨干员吧,”妮芙加入罗德岛时间不长,更多信息是在深巡记忆中翻找出的,她凑得更近又看了看,“看样子应该是了。因为是给小朋友的故事,我去掉了海嗣的内容,她可以做自己本来的事,不过故事的主角也就因此不认识她了。”她小声对深巡说。</p><p>深巡沉默了片刻,慢慢道:“这样很好。”</p><p>之后的路途中,深巡会时不时指向某个人,“纳西莎,钢琴家,她的第十二首曲子有满意的收尾了吗?”</p><p>“拉维妮娅,她现在研究什么课题?”</p><p>“卡罗尔,他女儿怎么样了?”</p><p>“瓦莱里安,这里有没有哪栋建筑是他设计的?”</p><p>……</p><p>妮芙总会停下来简单介绍这些人的生活,就像深巡为孩子们简单介绍阿戈尔的生活。出海前的准备工作因此被拉得很长。</p><p>或许是阿戈尔的城市太过吸引人,又或许是在科幻大片里见识过了更刺激的大海,以勘探为名义的海洋探险没有勾起孩子们太多的兴趣。好在没有海嗣的污染,海洋中的物种比现实中丰富许多,有几个对动物感兴趣的孩子接连不断地叫着鱼的名字。</p><p>在众人跟着蓑鲉上浮的间隙,妮芙喝了几口水,将头悄悄凑到博士旁边,“吱嘎吱嘎,博士,有一扇比您还锈的门。”她用笑意的眼睛瞟了瞟门口。</p><p>博士跟着她看去,鼻子中喷出轻轻的笑,“有人开门吗?”</p><p>“稳稳地关着呢。”</p><p>胜利的勘探以胜利的聚餐结尾,打印的食品无论是口感还是营养都与临时烹饪的无差,但蓑鲉还是借用了后厨一会儿,在勘探队员已经围着桌子坐满后她端着一盘菜走上来。</p><p>在她坐下之前,一桌的人就已经聊开了。</p><p>“……当时真的太险了,我都开始考虑遗言了,多亏有你们。”章鱼心有余悸地笑道。</p><p>“术业有专攻而已,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少见了,两位教授放心吧,远没到那个地步。”一个队员说道。</p><p>“他说得没错,”蓑鲉在留给她的空位上坐下,“我们有能力在你们采样时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老师、教授。”</p><p>“还得看你的人脉,该说……鲸脉?”章鱼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搭档。</p><p>鲸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呼气中却有着似有若无的笑的气息,“有目共睹。阿戈尔细胞演变史是漫长的研究,以后我们一定会有更多合作。”</p><p>蓑鲉指了指她新端上来的那道菜,“我看到老师给途中那片珊瑚群作了一首曲。我最近正好在思考,烹饪和艺术的融合不应该仅限于文学,这次我试着让音乐也参与其中。”</p><p>“他作了一首什么样的歌?”深巡喃喃道,眼睛紧盯着那张围绕着人的餐桌。</p><p>“嗯——”妮芙不知该怎么描述,“来听一听吧。”</p><p>“不……不用了,”她回过神来,“对活着的人没必要用这种形式。”她几次松开又握紧的手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推地面,深巡站了起来。</p><p>“不听了?”博士问。</p><p>深巡轻轻摇摇头,“够久了,沉迷幻想没有意义,不如尽力让这些成为阿戈尔的未来。”</p><p>“好啊,”博士拍了拍深巡的胳膊,“不过先留下陪我聊聊。”</p><p>博士拿起曲奇盒子颠了颠,曲奇已经分完了,卡片一个个斜插在小格子里。博士将盒子左右看了看,拿起其中一张,那下面还剩了块曲奇。</p><p>“我一直对阿戈尔的可食用文学很好奇,吃的做出来味道就固定了,对文学的感受却是情随事迁,你如何填平不同人群、不同心境在文学接受上的差异?”</p><p>“陆上的设施有限,其实无法真正还原阿戈尔的可食用文学。”深巡看了一眼卡片的内容,“不过这首诗的作者不是我,其中味道我只是根据几天前再读起的时感受去做的。”</p><p>“那它真正的作者是?”</p><p>“是我曾经的同僚,一名深海猎人。她叫柯莱莉,对陆地上的动植物很感兴趣,一直想到陆地做一次长期旅游。”深巡嘴角轻轻向上扬,眉角却垂下去。“其实阿戈尔的全息技术已经可以将陆上生物的影像展现得惟妙惟肖,可她仍觉得不够,她认为置身其中的接触才能感受到事物真正的灵魂。就像这首诗,写的是陆上风景,可她还是忍不住用大海和沙子做喻体。”</p><p>“稍等一下,”博士起身,不着痕迹地把曲奇和卡片藏进手中,“我去接杯咖啡,回来给我好好讲讲可食用文学,还有柯莱莉的事。”</p><p>自动门被博士打开。</p><p>门口,猎人高大的身影不出意料地出现在博士的视野中。</p><p>“你想听就进去听呗,不用怕吓着孩子。”博士调侃道。</p><p>“身临其境地坐在阿戈尔,你依然想不起任何深海的事吗?”乌尔比安只提最要紧的事。</p><p>博士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捂住额头,“真能给我添堵。”</p><p>见博士长久不回答,乌尔比安只好接上了她上一句的话头,“减少和阿戈尔本境人员多余的接触,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p><p>“我的干员们应该增加多余的接触,对我指挥有好处。”博士将曲奇掰成两半,递给乌尔比安一半。</p><p>一声冷哼,乌尔比安揭露了博士的借口。</p><p>他与深巡共同出战早就不需要磨合。</p><p>博士把半块曲奇放进嘴里,牙齿碾碎食物的声音卡巴卡巴地在脑袋里回响,“还挺提神的。”她牙酸地评价道。</p><p>乌尔比安伸手,博士默契地把写着诗的小卡片递了过去。</p><p>乌尔比安静静地读着,眼中的光柔和了几分。博士补充着口感:“先是像跳跳糖一样滋啦一片,这阵劲儿过了就泛上来苦和酸,还挺硬……你现在还能尝出味道吧?”</p><p>乌尔比安不答。</p><p>博士嘶了一声,“下次回来述职你必须留出一天做个全方面检查,”她又补上一句,“不光为你,医疗部他们等着要你的数据呢。”</p><p>“我知道。”乌尔比安把卡片还给博士,“海洋仍在变化,但一切还都可控,更详细的报告已经发到你终端了。尽量避免进入本境,我的建议不变,再会博士。”</p><p>博士向他抬抬手,乌尔比安的身影在走廊中消失。</p><p>一个月后,乌尔比安再次返回罗德岛,他信守承诺地让医疗部把他的身体数据采集了个遍,但在被医疗部放走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找了个没人的机房待了几个小时。临走前,他呈递的文件中除了对海嗣的记录外,多出一段视频和一段音频。</p><p>视频是铺满珊瑚的海底,音频是段轻柔的交响乐。</p><p>博士轻轻地呵了一声,“我可不像你们阿戈尔人,几大艺术样样精通。”她将照片与音频转发给了真正的该接收的人,源源不断的外交文件让那个人的聊天框一直处在最上面。</p><p>而后博士向大衣口袋中翻找耳机,手指被一个薄片划了一下,她把那东西掏出来,是柯莱莉的小诗。</p><p>“难道我这么久都没换过衣服了?”博士自言自语着戴上耳机。</p><p>在如珊瑚群般摇曳的音乐中,博士再默读那首诗:</p><p>打开风的闸门</p><p>蝉鸣的洪水便灌入屋内</p><p>连绵的阴雨耽误了它们的终身大事</p><p>它们要趁着清朗的日子加倍地唱歌</p><p>当暮色舔过天边时</p><p>湍急的合奏就成了涓涓细流</p><p>细流里的沙砾在此刻清晰了</p><p>那是单个的蝉沙哑的嗓子</p><p>它们被退行的浪花搁浅在海岸上</p><p>不愿噤声的沙砾</p><p>能听见每一个它自己<span class="no-interact"><img alt="" src="https://aneot.arktca.com/eod_auto.svg" width="13" height="13"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span></p><p>(责任编辑:黒子;网页排版:Baka632;绘图:k10leaf)</p></descrip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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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Date>Tue, 18 Mar 2025 00:00:00 GMT</pubDate>
<author>快乐鼠尾草</author>
<category>罗德岛日志</categ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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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Vol.25 短短的回家路和长长的旅途</title>
<description><p class="textkai">自己,家人,不同的城市……</p><p class="textkai">他们都是喜欢旅行的小鸟。</p><p class="textkai">吃口馅饼吧,也许会变的好运呢?</p><p class="textkai">带着这份好运走上短短的回家路和长长的旅途。</p><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P1-Buq20v-F.webp" alt="致千里之外的另一位幸运儿:
Aloha!
峯驰物流的工作人员说这封信会被随机寄往其他地区的分部,不知看到这封信的你是在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莱塔尼亚还是更遥远的大炎?
唔,起头真是比学乐器还难......先自我介绍吧,我想了很久决定给自己取一个笔名“苍苔”,烈日和暴雨都无法阻止青苔在山岩与礁石上留下痕迹。我是汐斯塔人,虽然我只能勉强弹弹拇指琴,但黑曜石音乐节的人气放眼全泰拉也是数一数二的!我最喜欢剩骨头乐队的《Life Always Go On》——
早上七点,我被拽离梦乡,梦中我还在与追求的人拥吻
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让人厌倦的景象,太阳和麻烦事一起找上我
我要让你知道,这是我的地盘,我的生活
不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再说一句就干掉你,干掉你
另及:我家在汐斯塔经营着餐吧,和你分享一份菜谱!
羽兽卵 2个
炼乳 85~90克
糖 少许 黄油 50克
酸橙 2~3个 消化饼干 适量
酸奶油 250克
(25克奶油奶酪 可加可不加)
苍苔
于汐斯塔" referrerpolicy="no-referrer"></p><p><img src="https://aneot.arktca.com/assets/P2-BzvogADU.webp" alt="致“苍苔”:
抱歉我不知道该称呼你“先生 |
Tony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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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9,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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